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摄政王追妻记 作者:三十郎 文案 李昶:我表妹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淑的女子。 摄政王:呵呵。 。。。 李昶:表妹,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欺负。 摄政王:如意,你要保护好我,别欺负我。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苏,游云 ┃ 配角:秦政,李昶,郭虎,千成琳 ┃ 其它:摄政王,如意 ================== ☆、叛乱后的和平   夏都的百姓总是健忘的,哪怕他们半年前才经历了一场差点血洗夏都的政变,如今也已然是一片莺歌燕舞,花红酒绿。   “听说没,十一王爷今天已经正式入主朝堂,携印处理政务啦!”   “你这消息可真新鲜!这半年来,不是一直都是王爷处理政务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怎么一样,从前名不正言不顺,王爷只是咱们刚过世的先皇帝和被处斩的叛王的十一弟,回都只是护驾幼帝而已,如今那可是实打实的摄政王啊。先皇后薨了以后,刘老国丈已经不过问朝政,刘系一脉就靠他的嫡长子刘赫刘尚书撑着,其他几派也在年初的叛乱中元气大伤,几个月的整顿,现在各派都以摄政王马首是瞻了。”   “你说咱们先皇帝也真是没福气,皇位才坐了还不到两年,龙椅还没捂热呢,就撒手人寰,扔下孤儿寡母,也难怪这八王会叛乱了。”   “照我看,摄政王还得感谢八王呢,要不是借这机会,他恐怕还在南禹那个鸟不生蛋的军营里待着呢。你说这摄政王在南边打了十一年仗,武夫一个,现在回京治理朝政,靠不靠谱啊?可别瞎折腾,到时候苦的可还是咱。”   “你这话我可不答应!咱摄政王多厉害的人物!你是没见着丙寅之变时,摄政王率军入都,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立马把叛王的部下压得服服帖帖。啧啧,当真是英雄豪杰啊!”   “瞧你那样!唉,你要是女的,倒贴嫁他也肯吧!”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就算不是女的,摄政王若喜欢,我也是。。。嘿嘿,你懂的!”   “哈哈哈。。。”茶馆里一片笑声,肆无忌惮地传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里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斯文儒雅,是当今御史李休勉的独子李昶,虽然只在翰林院供了份闲职,但因其母乃先皇后的姑姑,老国丈刘询的三妹,再加上父亲家族的势力,是以朝中官员都让他几分。女子是镇守西疆、驻军西北重镇石头城的都护游方之女名游云,其母是刘询的四妹,三年多前扶母亲灵柩回到夏都,之后一直寄住在刘询的国公府。两人虽都不算刘家的直系,但因国公府的孙老太君对这些儿孙辈不论亲疏,所以刘家表亲三代皆十分亲近。   雅间倚窗饮茶的游云听到大堂里的议论,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但马上又抬头瞥了眼背窗而坐,一脸不屑的男人,立刻收敛了笑容,摆出端庄的神情。   “表哥,我看这摄政王还真是有一些手段,短短半年,就压制住朝中大半的老臣,连舅舅也对他颇为赞赏。”   “哼,一介武夫,只是仗着手中军权压制别人而已。现在就盼着皇上能早日亲政,免得大权旁落。”   “表哥慎言。”游云皱了皱眉,他这个表哥,虽有几分才气,但难免自傲,为人也坦率直接,好恶都放在脸上,难怪舅舅说他不适宜官场。   “怕什么,此处只有你我,难道还会隔墙有耳?”李昶满不在乎,游云也只得岔开话题,“说起皇上,自打半年前表姐过世,还不曾见过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没了娘亲,一个人在深宫之中,不知过得好不好。如今摄政王当政,常驻皇宫,我也不方便去看他,你若能私下见着他,代我问候一二吧。”   李昶轻轻点了头,但又想起这半年,自己甚少有时间跟小皇帝独处。从前皇帝还同他亲近,如今整日里都粘着摄政王,对秦苏言听计从,心下不由烦闷,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游云见他这样,虽然心里猜了个□□分,但知道他的性情,所以也不多问,依然扮好自己温婉贤淑的角色,有时候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这个夏都的大家闺秀还是那个在石头城策马奔驰的野孩子?   一个人做戏做得久了,难免就入了戏,也许从三年前,自己扶灵回都,就注定了余生只能守着身边的男人,做他们想让她做的人。   “表妹,真是对不住,眼看姨母三年丧期已过,我还以为终于能同你共结连理,谁知道又碰到了国丧。”对李昶来说,今年真是事事不顺,公事烦闷不想提,聊聊儿女情长的小事吧,也不如意!   游云听李昶提起两人的亲事,虽说一再被耽搁,但她自己倒是不急,心里反倒没来由地觉得轻松,倒能诚心安慰起自己的表哥:“这有什么好值得你道歉的,表哥心里想着我就够了。”   “只是难为你一直寄居在舅舅家。”李昶轻轻揽着游云的肩,眼里尽是情意。   他想给她一个家,游云心里一直知道,也很感动,所以这三年来肯收敛自己,扮成他喜欢的样子。她继续用柔柔糯糯的声音轻轻说:“舅舅和大表哥待我很好的,而且皇后表姐过世后,家里乱糟糟的,我呆在那里,正好可以陪陪老太君,也能为舅舅分忧,表哥不比挂念。”   “表妹,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李昶看着游云低头温柔说话的样子,想着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心里真是巴不得立马把他娶回家。心中情意涌动,手上的力道也下意识地加紧,他怔怔地,头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   许久不见动静的游云诧异地抬头,就对上了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心下一慌,下意识挣脱开来,假装不知地一边走到门边开门,一边说:“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回头说话的功夫,抬脚迈出门却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还没来得及回头细看,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将她揽住推开,稳定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大胆,竟敢冲撞王爷,来人,将她拿下。”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没了温香在怀的李昶听到动静才反应过来,赶紧冲到门边,一看面前的人愣住了。   “原来是李小公子啊,想不到李小公子竟有闲心在这里花前月下。”那个尖刻的声音又响起来,李昶越过眼前的人,看向他后方,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道:“那是,比不上杜太守,跟着叛王入都,如今叛王都□□了,杜太守依然活跃得很。”   “你。。。”杜尚气急,但又想到眼前人的身份,只能咬着牙狠狠说道,“我这是与王爷商谈正事,不像李小公子,有父亲和舅舅撑腰,不用忧心国事,只同美人卿卿我我就好了。只是不知这位美人是哪条街巷里的,赶明儿我也好去拜会拜会。”   李昶平时就见不惯杜尚这样卖主求荣的小人,再一听这话,顿时气急,也顾不得这里是个人多嘴杂的茶楼,正要冲身上前,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袖,转头一看,游云冲他轻轻摇头,然后缓步上前冲着面前的几人福了一福,看着自己撞上的人温声说道:“小女子鲁莽,惊了王。。。大人大驾,望这位大人海涵。”   秦苏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了句:“无妨。”游云又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杜尚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小女暂居国公府,大人若是想要拜会,恐怕要提前递名帖,不过这两日府中有家奴叛逃,正在清理门户,恐怕不便接见外客,望大人海涵。”   杜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见王爷不说话,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声大喊暴露了王爷身份,生怕再多生事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原来是国公府家的亲眷,失敬失敬。”   游云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语地说了句:“各位请自便,容我们先行告退。”说罢低了头,叫着李昶走出茶楼。 作者有话要说:  对本文有什么意见,欢迎留言,虽然我不一定听,但是一定会放在心里哦。另外,现在的孩纸们都没什么耐心,我也没有,所以写个中短篇就好,估计四十章左右完结。 ☆、驸马之死   摄政王秦苏此刻正坐在公主府的后花园。他十四岁离都去往南隅军营,与这个小自己六岁的妹妹谈不上什么兄妹情谊,要不是朝中有人请奏,给她拼死护卫皇城的驸马加封,他都快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年华十九就守了寡的小妹。   "小妹午睡刚起,免不得梳洗一番,让十一王兄久等了。"柳梢后闪过一片华服,走过来一个梳着凌云髻,点缀着珍奇珠钗,妆容精致的女子,她身后跟着九个丫鬟,其中两个专门为她捧着宽大的华服摆尾,另有一个为她撑着阳伞,四人捧着珍馐玉盘,供她随时饮茶品食,另有两人垂首站在她身侧,供她随时差遣。   秦苏一看这架势,不由得皱了眉,说出口的话语也冷了几分:"王妹皇家的派头摆得可真足啊。"   安怡公主一听,还以为秦苏怪自己让他久等,小嘴一嘟,先撒起娇来:"人家刚刚睡起,神思还散着呢,一听说王兄来了,就赶紧着人梳妆打扮,唯恐怠慢了王兄,王兄堂堂摄政王,莫不是还要与我一个小女子为难。"   秦苏不理她的撒娇,上前用两指挑了挑她炽红的披肩,说到:"红色倒确实衬王妹,只不过驸马新死,王妹不用戴孝吗?"   安怡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王兄自小长在军营,尚俭恶奢,再加上如今是国殇,确实失了分寸,可她自小被人宠着,拉不下脸认错,干脆抓着秦苏的袖子晃起来:"哎呀,王兄,人家驸马死了半年,好不容易收拾起心情来打扮自己,你莫不是也要怪罪我!再说了,我这也就是在自己府中才会如此,我这是。。。我这是打扮给驸马看的,他若在天之灵看我这样也才安心不是。"   "我听说,驸马好像最不喜欢公主这样招摇吧?"一直默默跟在秦苏身后的仆从翁恒忍不住啧了一声。安怡公主皱了眉,瞪向说话的人,但她知道这个四五十岁的老仆从小跟在秦苏身边伺候,秦苏不拿他当外人,纵使再没规矩,也得给点脸面,便不再说话。   好在摄政王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所以进入了正题:"今日刘尚书请封驸马为"卫国上将",皇帝已经准了,隔两日颁布诏书,你准备受封。"   "不过是个上将,有什么好准备的。"安怡嘟嘟囔囔,秦苏面色一沉:"什么?"   安怡继续晃着秦苏的胳膊,嗔道:"王兄,人家又没说错,驸马好歹是为了守卫皇城而死,就一个上将打发了?他们刘家也欺人太甚!不是我驸马,轮得到他们刘家在朝堂上耀武扬威?不过就是仗着是皇帝的舅舅、外公,那又怎样,我还是皇帝的姑姑呢!凭什么他们家能受□□封国公,我家驸马就只是上将。"   秦苏不耐烦地甩开袖子:"刘家于我大夏是开朝功臣,这怎么能比。再说你已经是大夏公主,去计较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替死去的驸马不甘嘛!王兄,要不你再把驸马的封号往上提提。"安怡嘟着嘴,眉目娇嗔地看着秦苏,从前她的皇兄最吃这套,要不是她突然对那个跨刀善射的武状元动了心,她想招文采堪称夏都一绝的李昶做驸马都不过是撒个娇的事。   "这事皇上已经决定下诏了,你跟我说也没用。"秦苏不想再跟她纠缠,原本只是想来说请封的事,顺便看看这个妹妹有什么需要,现在看来还是不管的好。   "谁不知道,现在朝堂上是你说了算。"安怡绞着手指继续嘟囔,秦苏却黑了脸,"王妹慎言,大夏的一切是皇帝说了算,而非本王。"   提到皇帝,秦苏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己逍遥边疆,做个半生戎马的军人挺好,那个八王兄好端端地造什么反,现在把他拱到摄政王的位置上,不仅要把大夏的江山社稷抗在肩上,还要管好小皇帝的成长教化,现在看来,这个王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父皇从前最不喜自己,却偏偏是自己撑起大夏的江山,真是造化弄人。   轻叹一声,秦苏收敛了思绪对安怡说到:"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皇帝姑姑,那就抽空多去宫里看看他,也好陪他解闷儿。"   "啊。。。"安怡一脸不情愿,"那个小奶娃儿,陪他解闷儿,我会闷死的。"收到秦苏很不满意的眼神后,安怡讪笑两声赶紧解释道,"王兄,你刚回都半年,不知道秦政从来就不亲近我这个姑姑,你让我陪他解闷,他会更闷的!"秦苏仍然盯着她不说话,她脑子一转,继续说道,"要不你找那个姓游的,她是皇帝表姨,从前常去皇后宫里,秦政最爱跟她玩儿。"   "姓游的?"   "就是刘国公家的那个外甥女嘛!"说罢又想起什么,恨恨说道,“就是整天粘着李昶那个女的。”   说到李昶,秦苏有了点印象,好像是茶楼里见着的那个姑娘,很温婉的样子,也识大体懂事理,但秦苏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说起来,小皇帝好像也在他耳边念叨过她:"她同皇帝关系很好?"   "当然好啦!你别看皇帝现在什么都听你的,你来之前他可是什么都听姓游的。说起来,我跟她的账早晚要算。"安怡公主的声音中渐渐没有了女子独有的娇嗔,转而被一种凶狠所代替。   秦苏挑了挑眉,问到:"她还能惹着你?我倒是听说一年多前你要嫁的可不是陈驸马而是李昶。"   安怡翻了个白眼:"看不出王兄你也很八卦嘛。"秦苏咳了咳,他也只是偶然听说,突然想起而已。   "哼!要不是那个姓游的,断定八王兄的军队会从定安门偷袭,我驸马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驸马不是自请死守定安门的吗?"   "才不是呢!当日听闻你率军来援,驸马原本是要去朱雀门接应你的,可是那个姓游的非说八王兄动向有异,恐怕会从定安门偷袭,驸马才改了主意,死守定安。你说我驸马冤不冤,要是他当日赶去朱雀门,我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守寡,空得一个什么上将夫人的称号。"安怡说的泪眼汪汪,越想越气。   秦苏第一次听说这事,觉得有些奇怪,正琢磨着,站在一旁的翁恒却忍不住开了口:"若不是驸马死守定安门拖延了时间,打乱了八王的偷袭计划,整个宫城早就是八王的据点了,死的就不止是驸马和皇后,还会有更多人,恐怕小皇上也。。。"   安怡一愣,看向秦苏,秦苏点了点头,反正来意已经说明,其他也就不管了,带着翁恒便出了公主府。 ☆、如意   还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也是小皇帝的生辰。书房里,秦苏和秦政相对而坐,各看着一本书,翁恒立在秦苏身后默默打盹,他的弟弟,宫中大太监翁宇则垂首站在秦政身后,凝神静气,随时听候差遣。   过了一会儿,秦苏搁下笔,看着坐在他对面对着虚空发神的小皇帝,轻咳了一声:\"不好好念书,想什么呢。\"   小皇帝抬眼糯糯地看着秦苏,瘪了瘪嘴,又默默地低下头,对着书发起呆来。   秦苏最受不了这个小东西一副可怜的样子,看得自己心里像被揪了一下,这感觉是凶险的战场都不曾带给他的。他挑了挑眉,换了一种耐心的,循循善诱的口气说道:\"还有半个月是你生辰,原本想着国丧,不打算兴师动众,但是考虑到近来京中事多,人心惶惶,不如就借机搞个中秋宴会,人多热闹,也好洗洗这半年来的颓废之气。\"   秦政还是低着头,一点也不感兴趣。   秦苏只好继续说道:\"你有想见的人么?要不要一起请到宫里来?\"   听了这话,秦政才抬起头,巴巴地望着秦苏问:“想见的人都可以吗?”   秦苏地点点头。   \"我想我母后了,我想见她。\"   秦苏咳了咳,守在一旁打盹的翁恒倒醒了神,忍不住笑到:\"皇上啊,你王叔他是摄政王,不是阎罗王,阴间的事他可管不着,你母后可没法请来。\"   秦政失望地叹口气,耷拉着眼睛。秦苏瞪了翁恒一眼,又试探地问道:\"其他人呢?\"   \"啊,如意!\"秦政眼睛一亮,又抬起头来叫道。   \"如意是个什么鬼?\"   \"如意才不是鬼,但如意跟鬼一样厉害了。\"秦政眼睛亮亮地看着秦苏,\"就跟王叔你一样厉害!\"拿自己跟鬼比?秦苏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母后说她不在我身边照顾我,就叫我找如意。可是母后走了以后,我也没有见过如意了。\"眼看秦政又要瘪嘴,秦苏赶紧转移话题。   \"你母后叫你找如意?”秦苏有点懵圈,他桌上倒是有柄专门压纸的如意,是他在战场上为数不多的喜好之物,可惜回京时走得急,落在军营里,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好好收捡着。   “母后说如意是表姨,她一定会保护我的。”   “你表姨?姓游的那个?\"秦苏总算有点回过味。   \"嗯,姓游的,皇姑姑就是这么叫她的。\"提起如意,秦政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小家伙喋喋不休地如意长如意短,早没了先前的沮丧,秦苏想:小孩子嘛,就要这样才有朝气。翁恒想:我家王爷真是个慈父啊,啧啧,怎么就成了个大龄光棍呢!还是命不好啊,不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转眼到了中秋,朝中要臣纷纷带领家眷入宫,这半年来一直闹得人心惶惶,摄政王上位,算是稳定了朝局,大家都有了安生日子过,是以这个中秋宴来得正好,该拉的关系要拉,该表的态要表。   \"皇上,坐姿要端正,不可东张西望,不可左摇右晃,需得摆出威严。。。\"主位旁,翁宇正弓着腰,时时盯着主位上坐着的小皇上,生怕他一个动作做错,不符合皇家的规范。   小皇帝嘟嘟嘴,满脸的不高兴。主位左边的一张桌上,坐着摄政王,他面容平静地与他下位的一位官员讨论着朝中的事情。   \"王叔!\"小皇帝见秦苏始终顾不上自己,而翁宇又一直在烦自己,终于忍不住,挪着小屁股,靠向摄政王,\"王叔,我不喜欢这个宴会,一点也不好玩!\"   秦苏听到秦政的话,转过头望着眼前粉嫩玉琢,满眼委屈的小孩,小声哄道:\"政儿乖!这都是你的臣民,将来会辅佐你治理江山,不是陪你玩的。你要学会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听见自己依赖的王叔不帮自己,小皇帝嘴巴翘得更高了:\"如意什么时候来?\"小皇帝已经放弃了要秦苏陪他玩的打算,跳下龙椅,扯着秦苏的衣角追问道。秦苏还没说话,翁宇却立马走上来劝诫到:\"皇上,不可活跃跳动,起行需缓。\"   小皇帝瞪着翁宇,恨不得让他在自己眼前消失。   秦苏看眼前这情形,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吩咐道:\"今夜中秋佳节,不必太过束缚。\"   \"这。。。\"翁宇还想说什么,秦苏冲他笑笑,说:\"你跟你哥哥怎么性子正好相反,阿恒他现在不知道跑哪个偏殿闹腾去了,你不如去管管他,把他□□得跟你一样知礼数,我就不用头大了。\"   \"是。\"翁宇心下疑惑,但也不好说什么,便躬身退下。   翁宇刚走,唱礼的小太监便报到\"刘国公到\"。宴席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刘老国丈带着自己的夫人范氏、儿子刘赫,以及其他亲眷来到殿前,先后对皇帝及摄政王叩首见礼。   原本按耐不住的皇帝见此阵仗,瞄了眼摄政王,连忙轻咳一声,用上翁宇教自己的礼仪:\"免礼平身。\"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才还同陛下讲,今日原本是中秋佳宴,不必拘泥于这些礼数,刘老国公到了,正好与我等闲话家常。\"秦苏神色温和,刘询也并不扫兴,吩咐范氏带着其他人自行游乐,自己则带着刘赫留下来和摄政王及周边大臣寒暄起来。   刘家家眷离开的时候,秦苏扫了一眼,一下就看到那个被自己王妹和皇侄儿惦记的游家姑娘,她今日着了一身黄衫,头上插了一只紫玉簪,略施脂粉,谈不上多好看,顶多让人觉得舒服而已。她们应该是往御花园去了,秦苏回头看了眼秦政的位置,小家伙早就没了人影,估计已经跟着溜过去了。   秦苏想起秦政说到如意时,眼神亮晶晶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笑,嘴角自然翘了起来。   \"看来摄政王觉得我很好笑。\"李昶一脸不满。他碍于父亲威压,拉下脸来同他不耻的人打招呼,结果对方根本不理,还面带笑容地走神,实在可恨。   秦苏回过神来,看到眼前丰神俊朗的儒雅公子,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黄色的身影,不自觉地又笑了笑,从容自如地接过话头同众人攀谈起来。 ☆、中秋宫宴   "大哥,你在这里作什么?"翁宇终于在堆放着中秋物品的偏殿找到自家大哥。   翁恒从一堆制作精巧的灯笼中直起身来,捶了捶腰叹口气说道:"我在给咱王爷选一盏举世无双的莲灯。"   看着自家弟弟仍旧一脸疑惑的表情,翁恒啧了一声继续说,"今天不是中秋吗,夜里挂灯望嫦娥,可这嫦娥是天上的女子,咱摄政王缺的是一个床上的女子。"   翁宇向来拿自家大哥没法,他说话总是这么直接,亦或者就是这么。。。粗俗!   "你还别觉着我话糙。"翁恒好像知道翁宇在想什么,头一仰,大声吼道,"这才是实打实要操心的事儿!你看看咱王爷,要奔三的人了,连女人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其他王公贵族哪个不是十□□就娶妻纳妾,可怜咱王爷,打小被扔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么小一个孩子就吃那么多苦,我不多操点心能行吗。"   翁恒说着说着,几近老泪纵横,翁宇拂了拂额,赶紧劝阻到:"大哥慎言!我知道你关心摄政王,但也不可辱没先先皇,以下犯上,不是咱做奴才该有的。"   "我怎么辱没先先皇了!"翁恒一摊手一皱眉,声音又提高了一点,"哦,本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嘛!本来他这个当爹的就没怎么管过自己的儿子,还把儿子发配到南隅,冷血!"   "你再大声点,把全部人叫来行不行!"翁宇堵着嗓门,不急不缓地诘问。   翁恒也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些,望了望四周,不在乎地说道:"边疆呆惯了,哪顾及得了这么多!算了,不说他咱就说王爷的事。你看,今天来了那么多女眷,我寻思着总有一个王爷能看上眼吧。可咱王爷那性子,面冷心热又爱别扭,虽然行军作战是这个,”翁恒举着大拇指一脸自豪,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撇了撇嘴,把大拇指往下一倒,“可男女之事确是。。。我就想啊,给他弄盏并蒂莲灯,到时候他瞧对眼了,啥也不用说,直接把莲灯给人姑娘,接下来你哥哥我出马搞定就行了。"   翁恒算盘打得很响,但却完全忘了当事人配不配合,翁宇也不拆穿,摇了摇头走了,由着他自己在那兴奋。   "怎么走了!倒是帮我找找啊。"翁恒嘟囔了一声又弯下腰,把自己埋在了一堆灯笼中。   御花园里,小皇帝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不是感冒,是被他皇姑姑一身刺鼻的香味儿熏的。又打了一个喷嚏,他直起身来委屈地望向安怡公主,安怡却十分不满:"这是女人香,你是小孩子不懂我不怪!等你长大成了真正的男人,可就巴不得多闻闻了。"   秦政不说话,转头望向拉着自己手的游云,游云冲他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他才又放心似地开心起来。   安怡最见不得两个人这样,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可总觉得两人是在合伙捉弄自己。"诶,我说你俩在这干嘛呢!姓游的,你知不知道咱小阿政可是今天的主角,你把他拐到御花园的角落里藏起来聊天算个什么事儿!"   "如意才没有拐我,是我让如意跟我在这谈心事呢!"秦政扬着小脑袋,一本正经。   "哟,你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心事。"   "我不是小屁孩,我是皇上。你敢这么说我,我。。。我让王叔罚你。"秦政心里很不高兴,他好不容易找着如意,两个人刚说了没一会儿话,这个皇姑姑就非要凑上来搞破坏。   安怡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小孩子纠缠,转过身来对着游云颐指气使:"李昶在哪儿?"   "公主找我表哥怎么来问我,我今日也还没见着他。"   "连你也不知道啊。"安怡偏了偏头,心情变得很愉悦,"他现在一定陪着王兄在宴正堂聊国家大事,我不要去打扰他,你也不许去。晚上晚宴后我要跟他说点事,你不许跟过来,记住了没?"   "公主有事同表哥讲?哦,对了,公主一定是想感谢表哥在翰林院为陈驸马选封号的事,这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公主不必挂在心上。"游云眨眨眼睛,一脸温柔天真,善解人意。   安怡吸了口气,为什么那个姓游的总是几句话就能撩拨起她心头的怒火,她真是她的克星,害死驸马不说,还尽跟自己过不去!早晚有一天!但现在,她也只能咬着牙说道:"皇家最重礼仪,要感谢的,所以你就不要跟过来了。"言毕拂袖而去。   "皇上,表妹,你们可叫我好找!"李昶从花园的山石拱门中走过来。   "李昶舅舅,你怎么在这里?皇姑姑正找你呢。"秦政说罢就要扬起脖子叫还未走远的安怡,李昶赶紧蹲下,一把捂住秦政的嘴:"嘘,我跟公主玩捉迷藏呢,别叫。"   捉迷藏?秦政白了一眼李昶,一本正经地说到:"你在骗小孩子吗?"   李昶讪讪地松开手,无奈地笑了两声。游云见他衣袖沾了些叶子,衣角又带了点灰,想来是在假山的林子后躲了些时候,也不拆穿,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帮他拂掉叶子,一边轻声说:"表哥怎么没在前边跟大人们聊天?"   "那些人一个劲地围着摄政王拍马屁,我凑过去添什么热闹。"想起方才一众人围着秦苏,尤其是舅舅和父亲对他所说的治国之策,治军之道赞不绝口就一肚子不满意。   游云知道李昶向来自负,以往在夏都就对谁都瞧不上,也不懂官场人情世故,所以舅舅和姨父也只安排他在翰林院磨磨心气,这样反而让他又生了些怀才不遇的悲壮感。而摄政王入都后,只用半年就征服了朝中要臣,几派势力都愿意以他马首是瞻,也难免李昶心生不满。   "摄政王在西南军营里呆了十多年,所见所想自然比我们这些困在夏都里的人多,表哥不妨放下成见,多请教请教,于自身也必定有益。"游云出身军营,对这个行军打仗的王爷多少有些好感,再加上能在短短时间稳定朝局,想来也有些真本事,能打消李昶对他的恶意,对李昶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是一介武夫。"   "我王叔懂的东西可多了!"李昶语气中的不屑连秦政都听出来了,连忙辩护起来,"他什么都知道,他认识园子里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知道土里爬的是什么虫,树上唱歌的是什么鸟,连天上的星星都认识!"   "呵"游云忍不住轻笑出来,"怎么被你一说,你王叔更像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了。"   "他本来就是!"李昶一脸不屑,但扭头看到小皇帝撅起的能挂油瓶的嘴,连忙清了清喉咙,转移了话题。 ☆、皇帝的心愿   晚宴的时候,秦政终于忍不住,问坐在自己旁边的秦苏:\"王叔,什么是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就是不好好念书,什么都不懂还只知道玩的富家子弟。\"   \"那王叔才不是纨绔子弟!\"秦政狠狠扒了一口饭,含糊地说着。   秦苏看着秦政,挑了挑眉,随手一伸将他嘴边残留的饭粒抹了:\"谁跟你说我是纨绔子弟。\"   \"不就是李昶咯,跟我抢如意不说,还要诋毁王叔,我以后再也不要叫他舅舅了。\"   \"呵呵\"摄政王感到有些好笑,戏谑地说,\"他同你抢如意?人家两个好好的凑做一对,据说婚约都定下了,是你在中间插一脚,要抢人家的媳妇吧。\"   \"才不是呢,母后说过只有口头之约,没有正式订婚文书,可以不作数的。\"   \"你母后还同你说这个?\"今日一整日脑子里周围全是说的朝堂上的事情,难得有个空闲,摄政王也对八卦之事生了一点好奇。   \"不是同我说,是母后跟如意说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听到了。好像是母后让如意回什么石头里。如意是石头里出来的吗?怪不得她这么厉害。\"   大概是先皇后劝游云回石头城,秦政虽然说的云山雾绕,但秦苏一下就琢磨过来了。石头城,那地方飞沙走石,往西是绵延的沙漠,往北是峻险的赫连陡峰,常年战乱,土地贫瘠,比自己从前驻守的常年瘴气的南隅还荒芜几分,总之不是适合女子呆的地方,皇后竟也劝她回去么?   \"王叔,如意要是嫁给李昶,就要一辈子跟着李昶么?\"   \"那是自然,李昶娶了她就是她的相公,他们就要一辈子呆在一起。\"   \"可我不想每次跟如意玩都要带着李昶,我要娶如意!\"秦政似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眼里燃着熊熊的烈火。   \"你娶不了她,她是你母亲的表妹,是你的表姨。\"秦苏一盆冷水泼过去,秦政眼里燃起的熊熊烈火顿时成了火星子。   \"那你可以吗?\"秦政刚瘪起的小嘴,在冒出一个想法后又平了下去。   \"这。。。\"   \"可不可以?\"   \"按理说,倒是可以。。。\"秦苏为这个念头迟疑了一下。   秦政立刻拍手叫好:\"那你娶如意,让她嫁进宫,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嗯,这样最好。\"小家伙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好办法而兴奋,他满脸期待地看着秦苏,希望能得到认同和赞扬。   秦苏扫了眼下方,坐在刘家家眷席里的那抹黄色身影,一时竟忘了作答。这边游云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注视,下意识抬起头望向秦苏。这是秦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细看她的面容,既同先前那样,一张容貌中上的脸,并不艳丽只是让人觉得舒服,但同先前不一样的是,这张脸似乎多了些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叔。\"小皇帝连着叫了几次,秦苏都没理他,所以他加大了声音又叫了一声,这一声不止秦苏听到了,朝下饮宴的众人都听到了,大家抬起头,循声望来,正碰上摄政王将将收回的眼神。挑了挑眉,秦苏将手一挥,举起桌上的酒杯冲众人说到:\"王都新得安宁,是众位大臣的功劳,本王都一一记在心里。日后,望众位放下党派成见,与我一起辅佐幼帝,还大夏一个太平盛世。\"   \"臣等愿助王爷辅佐皇上,还大夏太平盛世。\"朝臣们纷纷附议,席上一片推杯掷盏,言笑晏晏。   宴席过后,月亮初升,宫里各处也挂起了漂亮的月灯与之相应,摄政王说了几句什么中秋家宴,暂且放下朝堂压力,便放大家自行去各处赏灯观月了。   \"如意!\"游云和李昶刚碰头相约去赏灯,便被叫住了,只是这叫他的并非稚嫩的童声,而是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两人转过身来,看见秦苏正牵着秦政向他们走来。   李昶眉头紧皱,一脸不悦:\"王爷,直呼闺中女子的小名似乎有所不妥吧。\"   秦苏听到李昶的质问,也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是本王唐突了,刚刚皇上一直叫唤二位,无奈声音太小,二位似乎没听到,本王情急之下,这才顺着皇上叫了一声。\"   李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仍是一脸不悦。秦政存了要让如意嫁给自己做王婶的心思,便一手拉着秦苏,一手又来拉如意,完全不顾一旁生气的李昶,笑眯眯地问:\"如意,我们一起去玩吧。\"   游云看看一脸希冀的秦政和一脸淡漠的秦苏,又转头看向眉头紧锁的李昶,她心里是不愿意让秦政失望,只是身边跟了个摄政王就另当别论了。她轻轻点了点秦政的鼻子,说:\"我同表哥已经约好了,皇上你先陪摄政王,如意过会儿再来找你。\"   看来自己不是很招人待见,摄政王这样想。他松开拉着皇帝的手说:\"本王还有事要处理,如。。。游姑娘不必困扰,你们自行游赏去吧。\"   困扰是真,但被人看破说破又是另一回事了,游云略略觉得有些尴尬,好在秦苏也不多话,转身就走了。   一行三人刚刚走了几步,又撞见一个不速之客。安怡公主一身红衣,肌肤胜雪,在月下衬得分外娇俏,好像下凡的月宫仙子。她缓步上前,眼里全无他人,只容得下一个李昶:\"李昶,你看我今天美吗?\"   \"公主天然之姿,当然美。\"虽然是赞美之词,但被人说得全无温度。   安怡似乎习惯了,也不计较,继续微低着头作娇羞状:\"李昶,我有话同你说,你跟我过来好么。\"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安怡一愣,转头盯着正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人,她眨了眨眼示意两人离开,无奈这两人似乎看不懂她的眼神,仍然直愣愣地杵在那里,就差抬条小板凳,抓把瓜子了。   安怡握了握藏在衣袖下的手,摆了个自认亲切的笑容:\"皇上,游姑娘,可否让我与李昶哥哥单独说几句话。\"   游云看向李昶,李昶接过话答道:\"他们不是外人,公主有话就快说吧,说完我与他们一起走。\"   \"李昶哥哥\"安怡泫然欲泣,\"你如今就这么厌弃我吗?也对,我的驸马战死皇城,活该我一人孤独终老,连个可以说话排忧的人都没有。\"   驸马是此次皇城之变的重要功臣,深得李昶敬重,提起他,李昶的心也软了几分:\"公主节哀。\"   \"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驸马走后,我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虽然不喜欢,但看着娇滴滴的美人垂泪,而且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李昶有些心软,眼神犹豫地看向游云。   游云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挂了一张善解人意的笑容,温温说到:\"表哥你就跟公主说说话吧,我跟皇上去前边等你。\"   李昶心里一热,想着自家表妹果然是温柔善良,也就轻轻点了下头,耐下心来同安怡公主说话。 ☆、并蒂莲灯   "王爷,这盏并蒂莲灯你带着,待会看中哪个女子,就将宫灯送去,剩下的事就交给老奴了。"   秦苏皱着眉头接过莲灯,一脸不耐烦。一个大男人提着盏莲灯像什么话,抬头望了望身旁的百年老桂,一个跃步,纵身向上,将莲灯挂在了两三米高的树枝上。   "王爷这是做什么!"翁恒气急败坏,这是自己折了老腰才选出来的莲灯啊,要不是看他是王爷,真想抡着眼前的小子狂揍一顿。   "阿恒你不是整天让我娶妃么。呐,这盏莲灯我就挂这儿,哪个女子能取下来,就是我的王妃了。"   "你。。。挂这么高,哪个女子取得下来,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翁恒正絮絮叨叨心疼自己选了半天才选出的莲灯,摄政王摆了摆手,拉着翁恒躲到了月桂后面。   "如意,你看那盏莲灯真漂亮,我们去把它取下来吧。"   "挂的这么高,宫人们必定废了些心血,何必费心取下来。"   "可是,我想要玩,我喜欢那宫灯。"   "你个小鬼!"游云望了望四周,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秦苏的头,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吧,我帮你拿灯,不过你要记得咱们之间的秘密哦!"   秦政眼睛一亮,把不愉快的情绪都抛在了脑后:"记得记得,不把如意会飞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谁都没说的!"   游云看着小家伙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又望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后,盯着莲灯,提气跃起,一气呵成,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盏并蒂莲灯。   "如意你好厉害,跟我王叔一样厉害!"秦政巴巴地望着游云,一脸崇拜。   "少拍马屁。拿去吧,记得别跟别人说,尤其是你李昶表舅。"   "为什么不能告诉李昶表舅,你们不是很要好吗。"秦政接过宫灯一边把玩,一边还不忘做好奇宝宝。   "你李昶舅舅小时候被练武的女匪欺负过,所以他一讨厌会武功的女子,二讨厌骄横的女子,你看会武功的排第一,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那你不要嫁给他了,他早晚会讨厌你的!"秦政玩着莲灯,顺口说道。   "是啊,早晚会的。"游云有些怔愣,喃喃自语,但随即又自嘲一笑,拉着秦政另一只手,岔开话题,说说笑笑地走了。   游云带着秦苏离开,两个身影从树后缓步迈出。   翁恒一臉得意,"看來咱的王妃有著落了。"   "咳咳"攝政王低头輕咳一聲,抬起头看了眼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翁恒,挑眉泼冷水道:"她就算了吧,你没听阿政说嘛,她跟李小公子是一对儿。"   翁恒一脸坦然:"定了婚约还是下了聘?我可都没听说过啊,八成是两家大人私下商量的事儿,最后谁跟谁一起那还说不准呢,谁说就是一对儿了?王爷你要真不愿意做挖人墙角的人,我再去给你打听仔细。"说完,还没等秦苏发话就急匆匆走了,留下一脸无奈的摄政王大人。   秦苏看着树上空空的地方,想着那个拿了他莲灯的女子,难怪之前总觉得她不太对劲,她的身形步伐和呼吸,早该猜到她是习武之人,只是她那副柔弱娇嗔的样子,倒真让自己走眼了。   中秋过后,游云借口要去夏都西北郊外的西山寺还愿,带着个婢女坐着马车出了门。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独处的时候,尽管身边仍跟了个人,但相比国公府老老少少一众人围着,算是难得的自由,加上今日碧空白云,秋高气爽,让人心情也不自觉的舒爽了许多,行事也畅快了许多,连跟着游云的婢女秋屏也觉着今天的表小姐十分不同。   轻轻掀开车窗帘子,这样好的天气,最适合纵马驰骋,可惜了!游云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回头看了看正在身旁耐心给她削果子的秋屏,颇有些无奈。   "什么人?竟敢截停国公府的轿子。"马车突然停下,听到车夫姜阿四一声吼,游云立即掀开帘子微微探出身子。   面前围了约莫五六十个黑衣人,皆蒙着脸,拿着明晃晃的刀。这时才反应过来跟着望过来的秋屏吓了一跳,连忙拽着游云的衣袖。虽然同样是手无寸铁的女子,但秋屏无端觉得表小姐似乎一点也不怕。   "国公府?"对面一个黑衣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偏头问旁边一人,"不是摄政王座驾吗?"   "可能时间有误,秦苏应该没这么快来。"   "不管了,今天撞到我们手里的,一并收了。"说完一招手,六个黑衣人举刀朝马车冲过来。   姜阿四一看,觉着不妙,连忙一甩鞭子,让马儿加快跑起来,想借马车力量冲过去。车子跑起来,游云一手紧紧抓住车壁,另一手轻轻拂上腰间,眼睛死死盯着围着他们的一群黑衣人:行事果决,训练有素,看来大有来头。   马车冲过去三四十丈,便被黑衣人围住了,阿四一只手往下悄悄抽出坐榻下方的匕首,身子往后微微一倾,轻声对马车里的人说:"小姐,这帮人来者不善,阿四尽量把他们引开,你看准时机往前跑,约莫两里地就到西山寺,那里人多。"   "阿四,这帮人应该不是冲咱们来的,你不必死缠。"游云拂在腰间的手紧了紧,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动手。   阿四点点头,正要动手,后方传来一阵喧闹,刀剑撞击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围在他们前面的黑衣人只略略一愣,就放弃了他们的马车,立刻抽身加入后方的刀剑中。   "小姐,这。。。"   阿四的话还没说完,游云手上一松,秋屏的身子一下软倒在马车里,昏了过去。阿四探头望过来,游云伸手去探了鼻息:"无事,紧张过度,一时松懈晕了过去而已。"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来的是哪路人马?"   阿四跳下马车,打斗的两拨人在离他们二十来丈的地方斗得正酣。除了黑衣人,另一拨皆着军服,看样子是驻扎在王都西北的禁卫军,北面山头上赫然立着一个身影,黑衣劲装。阿四自幼在石头城中习武,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那胸前绣着青龙的人乃是当朝摄政王。   "看来他们才是大鱼,咱们这是走了大运,自己撞上来,好在这些人瞧不起咱们这几条小虾,不然还真有得打。把你的匕首收好了,咱们就承人家一个情,给他们一个救人的机会。"   "那咱们是继续赶路还是待在这里看情况。"   "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惹人怀疑,你见过哪家小姐刚刚经历刺杀还能没事儿人一样去拜神?"游云轻笑一声,退回马车里,准备进入闺秀模式,阿四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将马车赶到稍远处的坡上,假作惊慌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堆的人。 ☆、被捏住的把柄   正在山头督战的摄政王看着下方一阵乱斗,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传令下去,半刻钟之内务必收拾干净。"   "是。"他身后一个青衣小将,得令转身而去。   半刻钟不到,黑衣人全部束手就擒,青衣小将回来复命:"王爷,战场已清理干净。"   秦苏满意地点了点头:"杜尚那边派人盯紧了,他今日未得逞,一定会和残余的叛党联系。何东,你去顺着这条藤把瓜给我摸出来。"   "是。"何东低头抱拳,却并未离去。   "还有何事?"   "咱们之前放行做诱饵的那辆马车。。。是国公府家的。"   秦苏侧过头,何东身子低了低:"是国公府家的表小姐前去西山寺上香,所幸并无伤亡。"   表小姐?秦苏转过头望向他对面小坡上停着的马车,一个车夫坐在车驾前,显得有些惊慌,车厢车窗的车帘适时拉开些,半张脸在帘后若隐若现。秦苏迟疑片刻,便径直迈步走下山,朝马车走去。   车夫姜阿四正在和收拾战场的小兵寒暄,见摄政王走过来,大家都禁了言,纷纷向他行礼。秦苏走到马车前:"车中可是游姑娘?"   坐在车里的游云抬了下嘴角,随即又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用颤抖着的手掀开车帘,一双惊恐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摄政王:"臣女多谢王爷相救之恩,今日若非王爷,臣女。。。臣女。。。"游云话没说完,眼泪已包在眼眶里,低了头用手绢轻轻擦拭,再也说不下去。   弱柳扶风的样子,再加上细细的抽泣声,在场的男人们莫不起了怜惜之意,只除了两个。   一个自然是知道底细,内心抽搐的姜阿四:我家小姐的演技真该去做探子。另一个则是秦苏,他眉头挑了挑,看着眼前哭的认真的女子,略一沉吟便说道:"今日是本王考虑不周,让姑娘涉险了。听说游姑娘要去西山寺,本王正好有事与主持商谈,便与你一同,正好可护姑娘   一程。"   游云一只眼睛从手绢中斜起看着秦苏含笑的样子,心下一慌,但旋即又镇定下来,勉强稳住抽泣的声音,弱弱地说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秦苏命人牵了他的马,只叫了几个兵士跟着,便走在了游云的马车旁:"游姑娘胆子真够大,只带个婢女和车夫就敢前往西山寺。"   游云坐在车里,有帘子挡着,秦苏看不见她的脸,这让她放松了许多。她转头看向还未苏醒的秋屏,尽力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柔弱:"王都治安向来不错,而且西山寺是官家寺院,原以为沿路不会有危险,没想到。。。今日当真是多亏王爷了。"   两里地不算远,但游云却觉得漫长,这个摄政王言语之中似乎总有深意,一字一句看似随意却又好像什么都知晓,应付他很是费神。   好不容易到了西山寺,游云将昏迷的秋屏托付给寺中的沙弥救治,便去主殿烧了柱香。秦苏果然如他所说那样,一来就去找了主持。游云心里想着赶紧离开好摆脱秦苏,因此烧完香便急匆匆去找姜阿四商量离开的事情,谁知阿四告诉他,禁卫军那边来了人,说是要封锁路段,傍晚方能放行,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要在寺里呆到傍晚。游云也只能让阿四照看好马车,自己去寺中偏殿打发时间。   西山寺是个官家寺院,整个西山都属于寺院的领地。寺里除了庙宇佛殿,还有假山小园,而且比起皇家的宫殿园林,这里的园林更多了些禅意。游云此时正漫步在一处小园中,周围的景致让她觉得身心放松。   刚走到一棵银杏树下,一阵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见一只黑黄条纹相见的小花猫正卡在树上的两颗枝丫间,花猫整个身子都在挣扎,但偏偏就卡在那不上不下,样子颇为滑稽。游云被这个小调皮鬼逗得哈哈笑,小猫听到人声,还在挣扎之余抽空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笑什么笑!还不快把小爷弄下去!"   游云一边笑,一边走到树干前,伸手摇了摇,树枝纹丝未动,她只得退后一步,一个纵深起跳,借力树干,再翻身跃过树枝,伸手将小猫捞了出来抱在怀里,稳稳落地时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动作行云流水,连站在她身后的秦苏都默默在心里赞了一句:漂亮。   游云刚将手里的小猫放下,那家伙就喵一声跑了,"真是无情无义!"游云嘟囔了一句转身离开,"啊!"身后冷不丁冒出来的人吓了她一跳。   游云一手拂在胸前微微喘气,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的人,正待要挂起习惯性的微笑,秦苏却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游姑娘好俊的轻功啊。"   翘起的嘴角僵在脸上,游云看着面前一点也不惊诧的男人,心中顿时明了三分,于是也不再假装,收起了往常温柔天真的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王爷谬赞。"   "听说游姑娘三年多前才从石头城返都,想必这身功夫是师从令尊吧?"秦苏好似听不出游云声音中的冷淡。   "王爷怎么有心思打探起臣女的师承,莫不是也想拜家父为师?"   "哈哈"秦苏大笑一声,摸着下巴,前倾了身子靠向游云,"若令尊武艺高过本王,拜他为师有何不可,这师兄师妹总比得上表哥表妹吧。"   突然靠近的人带着皇家与身俱来的压迫感,游云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一脸不悦:"想不到王爷竟是这样不知礼数的人。"   "哦,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秦苏站直了身子,颇有兴趣的样子,其实他自己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寺庙里"调戏"一位良家女子。   游云斜了秦苏一眼,从前还因着同是军营出身,对他有些好感,此刻却全然只剩下厌烦。转过头思绪片刻,饶是她素来沉着,这时也难免有些心慌意乱,实在不宜再跟他纠缠下去,所以她轻吸了口气,缓了缓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素闻王爷南禹治军严谨,回都护驾途中不曾惊扰百姓分毫,朝堂治理从不偏私,想来是个正直忠义之人,不至于为难一个区区弱女子吧。"   "弱女子?你是吗?"秦苏又上前一步,弯了弯腰,将脸凑到游云面前,认真地问。   "你。。。"游云皱了皱眉头,又往后退了一步。   "哦,对了,游姑娘好像不太愿意别人知道你会武功的事吧,本王的嘴虽然牢,但可不会无缘无故替人守秘密。"秦苏站直了身子,紧紧盯着游云。   游云被秦苏盯猎物一样的眼神扰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问:"你想怎样?"   秦苏来回踱了几步,仿佛真在思量要怎样。片刻后,他站定脚步,望着游云,轻轻唤了声:"如意。"   游云心一跳,皱眉看着叫她的人。   "这个名字唤着果然顺口!如意如意,彷佛真能事事如意!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如意,你若愿意,你的秘密在我这里自然能如意。"    ☆、摄政王的心思   返程,秦苏仍然骑着马在游云的马车外不远不近地跟着,游云没有再跟他说过话,秦苏也恢复了他在人前一贯的样子。其实他自己也有些诧异,今日在园中的反常,难道只是为了逗逗那个伪装自己的姑娘,只是为了一个称呼?   马车驶到国公府,一路的凉风让秦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理智,收起了也许有过的旖旎心思,打算告辞。车帘被掀开,是早已苏醒的秋屏,她跳下马车,转身扶了又变成了弱柳扶风的游云。   "有劳王爷一路护卫,臣女不胜感激。"   温柔娴静的姑娘娇羞地低着头,本是十分美好的样子,但秦苏却开始有些看不顺眼了,刚刚掐掉的火头又瞬间复燃,他坐在马上轻轻一笑,故意大声说道:"如意身为弱女子,路遇劫匪,本王怎可视而不见。今日劳顿,你且回去休息,本王他日再与你叙话。"   大夏民风虽然开放,不避讳男女之防,但男子当街呼叫女子闺名,还约了再叙实在引人遐想,连秋屏都不禁好奇,她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摄政王和表小姐的关系已然进展到这个程度。   游云压制住心中的不满,仍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臣女告辞。"   进了国公府,游云前往老太君处请安,今日很难得,除了刘家的女眷,国公刘询,国舅刘赫皆在老太君处。刘赫早就从门房那里听到秦苏送游云回府的消息,他也闹不清两人是什么关系,虽说现在朝堂上几派势力在秦苏的刻意安排下呈均衡之势,既能互相制衡也能互相助力,但秦苏本人一向不与任何一派有过多来往。更何况他回京大半年,朝中不乏权贵想以结亲的形式攀附他这棵大树,但他从来都是冷眼相向,对任何刻意或偶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子都不会多看一眼,今日竟破天荒地送自己表妹回府,实在耐人寻味。   "听说是摄政王送你回府的?"表妹的事,他不好干涉,只能趁全家人都在,故意抛出这个问题。他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游云是诧异于事情竟传的这么快,刘询则同自己的儿子一样揣度着秦苏的心思,连素来不怎么理朝堂的老太君眼睛都微眯了一下,更别说刘家其他打着自己算盘的人了。   "摄政王今日在西山剿匪,我不巧正赶上了,多亏王爷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云丫头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怎么赶上这事儿了。"刘询的三夫人在旁边不轻不重地说,心里却在感叹怎么没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一道去西山。   "人没事就是好造化。"老太君瞟了她一眼,把她的心思摸的透亮。   "母亲说的是,不过总归是摄政王与国公府有恩。"刘询一边替老太君捶着腿,一边吩咐道,"赫儿,你明日备份厚礼送给摄政王,聊表谢意。"   "儿子知道。"   "虽说是他救了云丫头,但总归也是他剿匪前没封好路段,这才涉了险,因也是他,果也是他,这礼也不好太厚,让旁的不知缘由的人瞧见不好,对云丫头也不好。"老太君抿了口茶,淡淡地说。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赫儿,就按你祖母的意思办。"   "云丫头舟车劳顿,别在这待着了,回你院里歇歇吧。你们一堆人也别都在我屋里杵着,该干嘛干嘛去,这有阿询陪我就行了。"   "是。"大家伙都告辞出了屋,只留刘询仍在原地给老太君捶着腿。   游云知道老太君和舅舅定然会琢磨她和秦苏的事,但此刻,她也被府中好奇的女眷们围着,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今天的事儿怕不是巧合。"人们都散了后,只留下两个人的屋子显得特别静,老太君说着话,眼睛不知道望向哪里,"秦苏南禹驻军十一年,若真是剿匪,定然安排妥当,怎么会让云丫头的车驾闯入其中。"   "母亲是说,摄政王是故意这么做?他是针对我们刘家?"   "故意倒是显然,针对刘家却不尽然,兴许他事先不知是云丫头,后来发现了,所以才一路护卫着回来。"   "这么看来,摄政王是有心和我刘家交好?可是,不对啊,我看这小子倒是有一身傲气。母亲是没瞧着那些去巴结他反而被赶走的的朝臣的脸色,实在叫人愉悦。"   "看样子,你倒是喜欢他。"老太君轻轻一笑。   "不瞒母亲,他身上,我倒是看到些太宗皇帝的影子。"   "哦,是吗,那我倒真要见见,好久没听人说起过太宗皇帝,我都快把他忘了。"老太君浑浊的双眼看向远方,好像看到了逝去的故人。   "我记得那时年幼,太宗皇帝对我们这些小辈都颇为照顾,指导武艺从不吝啬。"刘询回忆起那个白衣善目的长者,心中一片崇敬之情,"对了,听赫儿说,摄政王把皇帝教得很好,皇帝也黏他。高宗皇帝地下有知,不知可会觉得愧对这个儿子。"   "皇家的父子,哪来那么多愧疚之心。阿询你啊,跟你那女婿仁宗一样,就是心太善,当了国公的人,还这么幼稚。"老太君打趣说道。   "所以我这不是安心在家伺候您老人家,把朝政上的事情都交给赫儿了么。"   "不管朝政就该管好家里。我看老三的样子,恐怕是想让她的女儿跟摄政王有点什么牵扯。"老太君想起先前刘询三夫人的态度,便说起这事,"咱们刘家直系一脉已经出过一个皇后了,树大招风,最好不要再有什么摄政王妃了。"   "母亲说的是,回头我就让她们打消了这个心思。"刘询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望向老太君,"你说这摄政王要是看上云丫头怎么办?"   老太君听了这话,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要不让三妹跟李修勉商量一下,把阿昶同云丫头的婚期定下来,等国丧一过,就把事儿办了。"刘询提了这么个建议,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两个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适不适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三妹不是在四妹离都去石头城前,就同她定了这么个亲么,我看这亲上加亲也好,至少云丫头出去不会受人欺负。"   "咱云丫头可不是会受欺负的,那丫头精着呢,照我看,李昶还真配不上他。"老太君忍不住笑道。   "您呀,就是偏心,亲孙女、庶外孙都比不过这个嫡外孙女吧。"刘询看着母亲一脸笑意,也忍不住打起趣来。   "那是当然咯。"老太君毫不遮掩,哈哈大笑起来,游云丫头总能让她想起从前跟着□□太宗驰骋沙场的时节来。老太君渐渐闭上眼,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手舞银枪,斩敌将首级于马前,那个一身白衣银盔的人骑在马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冲她大叫一声:"好。" ☆、政儿想你了   艺兴书斋。游云正陪李昶选书,她自幼习武,对文墨无甚兴趣,不过这三年为了李昶恶补了许多知识,勉强能充个门面。   "表妹,你看这本《赤金杂记》如何?"   游云接过书一看,黑压压一片,全是墨迹,倒是风土人情一章画了许多小人,看着倒还不累。她假装翻了翻,岔开话题道:"表哥,怎么突然对赤金感兴趣起来?"   "王都刚刚经历了一场近在眼前的战事,我从前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战争的真实残忍,还以为埋首几本文儒经典,就是治国之道了,如今才知我眼界太小,多多涉猎总是好的。"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自古以来术业有专攻,平邦安天下自是武将的事情,表哥身为文臣,能辅佐圣上治国,让百姓乐居,就是大功德。不过世界之大,多读些风土杂记也确实能开阔眼界。"难得李昶不再固执己见,游云也起了几分和他探讨的兴致来。   "石头城临近赤金国,你自幼在那里长大,可了解赤金?"   那是当然,赤金和石头城仅隔一片黄沙,一座赫连山。两国停战,赤金质子入夏后,经常会有赤金商人往来交换货物。游云最喜欢赤金的羊奶糕,酸甜可口,沁人心脾。她翻过赫连山时,远远见过赤金的边陲小镇,那里的姑娘喜欢着色彩艳丽的服饰,虽然会蒙面纱,但是会露出纤腰,在一片黄色沙漠中甚是好看。想起这些,游云心里一阵沸腾,连眼睛里都多了耀眼的光。   "表妹?"李昶见许久没有回音,唤了一声。   游云回过神来,收起了眼中的光彩,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一直呆在都护府中,很少有机会出去,不曾了解。"   "说的也是。表妹如此温柔娴静,能在石头城陪姨父姨母十几年,真是难得。"李昶合上手中的书,递给书斋老板,示意他包起来,"姨父年纪也大了,等我们成亲后,若是能向今上请令调回王都,你们父女俩也可团圆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像孝敬自己父亲一样,孝敬他的。"   游云微微笑着,半垂了头,好似害羞又好似高兴的样子,让李昶看得都痴了。   "二位真是好兴致。"一个声音朗然而起,惊了书斋中的两人。二人皱眉望去,摄政王秦苏正带着翁恒站在门边,面无表情。   "哪比得上摄政王兴致好,处理朝政如此繁忙,还能有空逛书斋。"李昶一脸不悦尽在面上。   "哎哟,李小公子都能带着佳人逛书斋,我家王爷还不能来这里散散心。"翁恒见不得别人对秦苏出言不敬,立刻没好气地反驳道。说完这话,他又望向站在旁边的游云,毕恭毕敬地说,"游姑娘近日可好,上次西山回去没吓着吧,我家王爷可担心了。"   秦苏斜了翁恒一眼,翁恒假装没看见,仍然殷勤地恭维着游云。   游云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句:"臣女无碍,有劳挂心。"便悄没声儿地站到了李昶身后,避开了缠在她身上的两道目光。   李昶高大的身躯遮住了那抹倩影,秦苏心里一阵烦躁,本来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但此时,他却故意当着李昶的面,大声说道:"如意没事,我就放心了。"   翁恒一听,自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亲昵地称呼过一个女子,居然还能跟自己一唱一和,看来有戏,顿时觉得很欣慰。游云躲在李昶身后,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紧,一只手捏着衣角,想着如何才能打发这难缠的主仆二人,一时忘了同李昶解释。   李昶侧过头,低声说:"表妹,你在西山出什么事了?"   游云还未来得及答话,翁恒又故意叹了一声:"哟,看来李小公子还不知情啊。游姑娘上次去西山寺上香,正好碰上王爷在那剿匪,若不是王爷相救,游姑娘性命堪虞啊。这么大的事儿,李小公子竟然不知情?"啧啧,还好意思谈婚论嫁!当然,这后一句,翁恒只在心里默默说了一遍。   "表妹?"李昶显然也吃了一惊,他转过身,轻轻揽着游云的肩,上下打量起来。   "我没受伤,只是吓着了,后来又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告诉你。"游云解释道。   秦苏看着那双搭在游云肩上的手,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翁恒已急走两步,来到两人跟前。他拍掉李昶的手,不高兴地说:"大庭广众之下,男女可授受不亲哦。"   李昶皱着眉,凶狠地瞪着翁恒。翁恒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说:"本来就是。"然后冲着还站在后边的秦苏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过来表现表现。   秦苏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缓步走上来,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只是一时意气,现在有了翁恒做对比,倒显得自己主仆二人确实幼稚。   四人僵在那里不说话,过了一会,翁恒忍不住戳了戳秦苏后背,秦苏咳了咳,只得说道:"如意,那个。。。政儿想你了,你。。。有空去宫里陪陪他。"   翁恒翻了个白眼,刚想接他家王爷的话,就听李昶冷冷地说:"王爷直呼女子小名,恐怕不妥吧。"   "原本是不妥,不过既然如意答应了,那我也不好与她生疏。你说是吧,如意!"李昶成功激起了秦苏的好斗之心。   两个男人齐齐看向游云,游云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个名字罢了,随摄政王高兴吧。"   "表妹!"李昶心有不甘,這邊秦蘇卻扬起头来,颇为得意。   书斋的老板把李昶买下的书一并包好送了出来,游云忙不迭接了过来:"表哥,你的书已经打包好了,咱们走吧,别打扰王爷雅兴了。   李昶刚还不快的表情顿时被一个笑容替代:"也是,让摄政王一个人好好逛,咱们去别的地方玩。"说完就接过游云手中的书,带着她往外走。   这两人在秦苏面前说走就走,不给一分颜面,秦苏望着空空的书店,一时竟怔愣了。   翁恒看着人都走远了,自家王爷还在书店里杵着,情急之下,抬手就推了秦苏一把,秦苏回了神,转头瞪了翁恒一眼,翁恒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赶紧转移话题地说:"你媳妇儿都跟人走了,还不快追。"   秦苏听到"媳妇儿"一词,脸上一热,并不生气,心里反而没来由多了些暖意,但面上仍然装出不悦,又瞪了翁恒一眼,这才跟着走出去。    ☆、夜进王府   李昶近来心情很不好,同表妹约好的日子里总会偶遇某个闲人,原本就不多有的二人世界更加严重缩水。李昶心中的这股郁气便一股腦发泄在了朝堂之上,是以朝臣們近来都覺得奇怪:李御史家的小公子近来怎么总是同攝政王过不去?果然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啊!   秦苏心里明白,在一些无谓的问题上也不跟他纠缠,只是一涉及到如意,心里总有股子火顶着他。他也说不清自己对游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说喜欢吧,这才相识多久?连话都不怎么说过,更何况那姑娘还总是躲着自己。可若说不喜欢吧,又为什么瞧着李昶这么不顺眼?兴许就是觉得那姑娘人前人后两个样挺有意思?哎,情这一字,最经不得琢磨,还是随着心意,顺其自然吧。   话说摄政王在上方默默把自己的心思理了个遍,朝下的众臣却颇为严肃,仍在为一件大事争议着。西北传来战报,赤金突袭大夏边埵,擄走平民,石頭城都护游方率軍迎敌救人,中了赤金埋伏被活捉,赤金要求換回其质子。   “王爷,赤金生性狡诈好战,若将质子放回,恐怕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以工部尚书邱瑜为代表的一派主张不放。   “我朝军士为护卫百姓被掳,若朝廷不问他们的生死,岂不让镇守边关的将士寒心!”以礼部尚书顾莫昇为代表的一派主张救人要紧,以和为贵。   两派人马就放不放质子,救不救游方展开了激烈的论辩,日上三竿,连小皇帝秦政都不打瞌睡了,各派人仍然争得面红耳赤。秦苏轻咳一声,压下了朝堂的争论,看向刘赫说:“刘丞相为何一言不发?”   “游方乃臣之妹婿,于私,臣当然希望能将其救回,但臣身为一国丞相,岂能因私误公。”刘赫一脸坦然。   老狐狸,谁也不得罪!果然比他爹更适合官场。秦苏心里这么想。随即又转头望向李修勉:“李卿莫非也不想因私误公?”   李修勉斟酌了一下,躬身说道:“我大夏国富兵强,可与赤金一战。”   “父亲!”李昶听自己父亲这么说,顿时急了,他走出百官行列,大声说道:“游都护镇守边关数十载,外拒赤金,让他们不敢窥我中原;内安百姓,让西北人民得以安居乐业,难道如今,我们要置其生死不顾吗?更何况扣押质子本就不仁,以扣押人质换来的和平能久几时?”   “扣押质子不仁?”秦苏好笑地看着下方的李昶,“难道赤金屠我边陲就是仁义吗?和赤金蛮夷讲仁义道德,李翰林,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若是别人质疑也就算了,偏是秦苏,李昶急红了脸,高声辩道:“战场上确实无仁义可讲,我并不反对和赤金兵刃相接,只是要打就光明正大的大,放回质子,既可以换回游都护,又能将赤金收服得心服口服,何乐不为?”   “李翰林是说人要放,仗也要打?”顾莫昇皱眉问到,“我朝刚刚经历内乱,再打一仗,恐伤国本啊。”周围主和的朝臣纷纷附应。   “难道任由赤金胡作非为吗?纵容下去只会得寸进尺!”主战的朝臣马上反驳,眼看各方争论又起,秦苏又咳了一声,无视朝堂的争论和李昶的怒视,淡淡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今日就到此吧,退朝。”   终于熬到下朝,秦政立刻将两只小短腿跳到地面,转身拉住秦苏伸过来的手,急不可耐地走回后殿。   “大哥,我父亲他可好?”刘赫刚回到国公府,就被一屋子收到消息的人围在客厅里,游云更是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   “云丫头,你别急,让赫儿慢慢说。”老太君端坐主位太师椅,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让人镇静的力量。   “赫儿,你把朝堂上的事细细说一遍。”刘询道。   刘赫将赤金开出的条件和朝上各方的争论粗略说了一遍,周围的人都沉默了,游云双目失神,黯然说道:“也就是说,若摄政王不肯放还质子,我父亲他性命难保?”   刘赫默默地点了头,但不忍看游云一脸伤心,立即又说到:“今日朝堂上,摄政王虽未表明态度,但阿昶说到要战时,他并未反驳,而且当时阿昶。。。态度恶劣,以下犯上,王爷也并未生气,想来他也是同意出战的。”   老太君眯了眼睛:“赫儿说得在理,摄政王南禹驻军十一年,骨子里早有了军人的血性,断不会容忍赤金这般挑衅!如今也许就是怎么打的问题了。”   “那依母亲看,摄政王会否答应交换质子?”刘询问道。   “这可说不好,这质子是现赤金王唯一的儿子,有他在,动起手来,赤金也会有所顾忌,与我方有益。而且不知摄政王此人心气如何,若是换了他爹高宗,绝不受人要挟的性子,狠起心来倒能自己先派人去把人质杀了。”   游云听得心头一震,克制多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也别着急。”老太君见游云这个样子,宽慰到:“摄政王至今未做决定,兴许也是在想一个更好的法子。说不定会有个既能救到你爹,也能将战场损失减到最低的法子,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焦急也没用。”   刘府的人围在一起又商谈了一阵,游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不能坐在这里干等,一定要想个法子救父亲,实在不行,豁出性命,潜入赤金又有何不可!   当夜,国公府的后花园翻出一个黑影,游云穿了一身深色窄袖的衣裙穿行在夏都的夜色中。秦苏回都不足一年,没有自己的府邸,现在的摄政王府是一处闲置的皇家院落,再加上秦苏行伍出身,有功夫在,所以王府守备算不得深严,游云只花了半个钟便潜了进去。   王府有四进,除了来往巡逻的卫兵,仆从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五个,看得出来,这位王爷不是个崇尚奢华的人。游云无心游览,很快在东北角的一间书房里发现了秦苏,他此刻看着桌上的东西正在思索什么,一旁的翁恒,时不时为他剪剪灯花,磨墨。   游云刚想推门的手停在了门上,她深吸一口气,动作变成了轻缓的敲门声。"进来"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游云推门走进去,站在了秦苏的书桌前。秦苏仍然低头看着桌上的东西,游云发现那是西北的地图,今天自己来这的胜算似乎又多了几分。   "臣女深夜冒昧打扰,请摄政王恕罪。"一个深拜,游云跪了下去,将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   秦苏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也许因为没有夜行衣,眼前的女子穿了件深色的紧身衣裙,和这夜色融为一体,没有了伪装的温婉娴淑,只有一种果决与沉稳,但这气质比起从前,却更像她与生俱来的东西,秦苏心里深藏的那份犹疑和不确定突然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如意对我,不是一直避之唯恐不及么,今日怎么不请自来了。"秦苏端起桌边的茶抿了一口,茶香沁脾,让秦苏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救父献计   "求王爷救我父亲,臣女愿为王爷当牛做马。"游云跪在秦苏座前,一脸决绝。   "本王不需要牛马。"虽然已有自己的决断,但秦苏就是喜欢逗着她玩儿。   赤金大军来犯,掳劫都护府都护,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对大夏天威的触犯,这场战是必须要打的,而且赤金军队此刻风头正盛,同意以质子换都护,正好可以以此为幌子,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再将北面绝岭驻扎的大军调过去,形成合围,定能打赤金一个措手不及。   秦苏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但面上仍然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如意这番,叫本王好生为难。赤金质子乃牵制其的利器,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都护,轻易放还?再说此战游都护督战不力,就是把他换回来,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游云心里想到秦苏会有此一说,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质子交出,还可以再抢回来,但赤金犯我国威,难道摄政王打算就此罢了?臣女不才,虽然武功谋略不足,但自幼在石头城长大,愿献上一计,只求王爷救出我父亲。"   "哦,你有一计?"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这个向来收敛自己,扮乖做巧的丫头终于肯露出另一面了?秦苏有些玩味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   "启禀王爷,赤金此次偷袭小胜,必然士气大涨,如果我们直接与其正面交锋,势必会有些艰难。好在带兵的阿诺醇向来骄奢狂妄,心气极高,不如先假意答应他们交换质子,让他们以为我大夏只想息事宁人,趁他们不备,再命西北绝岭驻扎的郭家军与石头城驻守的军队形成合围之势,势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游云看着上方那个掌握着她父亲性命的男人眼睛里渐渐冒出的光,心想自己大概是赌对了,秦苏若是欲战不欲和,那么自己这条计策一定能被采用。   游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至于质子,此事涉及我国威,绝不能轻易放回。赤金换回质子,必然从石头城西北面的赫连将质子送回王庭,臣女幼时曾在赫连狩猎,对那一带地形十分熟悉,臣女愿即刻前往埋伏,定将质子带回夏都。"   游云说完,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极尽卑微之势:"求王爷成全。"   秦苏前倾着身子,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她这样的姿态并不少见,她在夏都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卑微柔弱的样子,而此刻却又跟她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虽然一向知道她并非夏都中的大家闺秀,但此刻跪在地上的身影还是让自己吃了一惊,尤其是她的作战计划跟自己尽然不谋而合。   许久没有人说话,游云不知道秦苏究竟做何打算,但她向来沉得住气,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的翁恒看着屋子里一上一下静默的两人,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怕自家王爷再矫情把未来王妃给矫情走了,忙出面当起打起哈哈:"哎呀,游姑娘真是顾虑周全啊,把王爷担心的问题都解决了!王爷,您看这。。。要不就答应了吧,您不是也打算。。。"   "咳"秦苏假意轻咳了两声,翁恒便识相地不再说话,得,还是让王爷自己来当好人吧。   "看不出来,如意还有这样的身手和决心啊!"秦苏不缓不急地说着,游云默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但面上仍然故作镇定地一动不动。   "此计甚妙,只是你说要请战?你。。。"秦苏假装用怀疑的眼光看向游云,"不是本王多疑,如意在夏都养尊处优惯了,又总是因你那表哥畏手畏脚,就算我相信你的本事,让你去冒这个险,如意又怎么说服李昶,说服刘家人呢?他们可从不知道你竟是这般的巾帼英雄啊。"   游云心里咯噔一下,此次来王府请愿出战,就早已打算将与表哥的姻缘斩断,表哥喜欢温婉端庄的女子,但自己从来不是,也好,不用继续骗下去,也不用一直心怀愧疚,表哥会娶到自己真心想娶的女子,但自己呢,将来又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母亲?而这些都不该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她虽然一动未动,但不知怎的,秦苏竟能感受到她心绪的变化,察觉到她的失落,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气闷,再开口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些怒意。   "如意日后何以面对李昶呢?"   "从前是我碍于母亲遗愿,不得已骗了表哥,如今自然是瞒不下去,也不想再瞒,臣女出发赫连前自会与表哥说清楚。抢回质子,臣女愿随父亲驻守石头城,此生不返夏都。"游云的声音从地板下传出来,带着来自地底的凉意,让秦苏的心跟着缩了一下:"不返夏都?你想好了?难道除了李昶,夏都再无能留下你的人或事?"   听到秦苏这么问,游云愣了愣神,想起自己三年前扶灵回都,一无所有,全靠刘李两家照拂,他们于自己有血缘至亲,若是离开,应该会想念他们。她又想起母亲临死时说的话来:"你表兄与你的亲事,是母亲出嫁前就同你表姨约好了的,你回去投奔他们也算是有个依靠,不要再跟着你爹待在这光秃秃的石头城。到了夏都,也不可再像在石头城,行事颠三倒四,没个规矩,你表姨父是当朝御史,祖上三代以文治家,你要答应我做个端庄贤淑的好姑娘,不可让帝都的人看低了你,以为为娘离了夏都便忘了规矩,不曾好好教导你,你一定要答应我,让娘能安心地去。"   她曾亲口允诺母亲,此生会留在夏都结婚生子,不回石头城,没想到如今造化弄人,自己却要回到生长的地方,与夏都的人再无纠葛,如此也好,游云轻轻一笑,心中似卸下千斤重担,坦然答到:"臣女只是夏都的一个过客,做客三年,缘分已尽,不必留恋。臣女能带着夏都的繁华美梦回石头城度过余生,已是荣幸。"   只是过客么?秦苏好像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但又不得不忍着痛:"如意,你心可真狠。"游云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他。秦苏扯了扯嘴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连李昶,你也说舍就舍了,那政儿呢?你曾答应过他母亲照顾他,如今也要不管不问么?还有。。。其他人呢?”秦苏越说越气,最后怒极反笑,轻哼一声,“好啊,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与李昶断个一干二净。"秦苏扫了扫衣袖,不想再跟游云呆在一起,疾步出了书房。   游云疑惑地直起身子,不知这位让人难以琢磨的王爷到底是何意思,她望向翁恒,翁恒冲她一挑眉,笑嘻嘻地说:"姑娘放心吧!王爷一定会救游都护的,毕竟是他未来。。。咳咳,那个。。。只是你跟李小公子的事情,还是要早些说清楚的好,免得。。。耽误了行程嘛!"   游云点了点头,告了个礼便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君相决绝   "表妹,姨父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我父亲和大表哥他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李昶看着身旁愁容满面的女子,心下甚是烦恼,好不容易能约她出来转转,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听说一味楼出了个新菜式,我们去试试吧,你看几天不见,你都瘦了。"   游云点点头,心里思绪万分,看着李昶这一路费劲心思逗自己开心,更加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李昶只当她是为父亲担忧,沿街走着,不时让她看点街边的小玩意儿,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表妹,你看,这有捏泥人的。"李昶看到街边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忙指给游云看,"记不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泥人?"   游云顺着李昶手指的方向看去,她当然记得,三年多前,远离从小生长的天地,只身来到这很大很热闹很陌生的夏都,学着用另一种方式生活。她不止承受着丧母之痛,还阉割了自己从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天性,是表哥带着她认识夏都,陪着她一起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表妹,我再买个泥人送你吧,你要班夫人还是甄夫人?"李昶指着泥人摊上捏的栩栩如生的小人问到。   游云回过神,看向那些精美的小人,都是出了名的温婉柔美的女子,表哥也一直是这么看她的吧。心下一阵自嘲,开口问到:"表哥,你觉得我喜欢哪个?"   "班夫人臻首峨眉,端庄得体,甄夫人婀娜聘婷,流风浮云,依我看,她们俩加起来才比得过表妹一个人,不如两个都买了吧。"李昶见游云终于跟自己说话,巴不得把天下好话都安在自己表妹身上。   "呵呵,表哥真会哄人。"游云笑了笑,但李昶并没有看出那笑里的无奈与自嘲,继续说道:"不是我哄人,表妹真是这世上最温柔可人的女子。"   "那表哥喜欢这样的我吗?"   "当然!我从小就想娶表妹这样的女子为妻。三年多前,你扶灵回都,我还记得你端着姨母灵位,扶风弱柳,泣不成声的样子,那时我就决心要好好护你一辈子,再不叫你流泪。"李昶看着游云,眼里的深情厚意足以让任何女子动容。   "表哥才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女子。"   "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李昶声音坚定而有力。   "表哥!"游云看着眼前温文儒雅却被自己骗了四年的男人,心下一阵愧疚,竟顾不得大街之上周围人的眼光和这几年所学的礼仪,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街角隐没的一个身影,看到眼前这一幕,眉头轻轻地皱起。他的身后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出,蓄势而起。   "表妹?"李昶有些慌乱,大街上的行人都看着他们,他怀里抱着的竟不像美人,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表妹,你先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李昶正无奈之际,抱着他的力量突然形成一股推势,将他往旁边一推,耳边一阵冷风,一个身影从背后跃了过去。   "表哥你没事吧?"   李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游云紧紧扶着自己,原来她的力气竟这样大,而他们前方是一个执剑而立的黑衣人。   "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李昶稳住心神,忙将游云隐到自己身后。   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游云心下一暖,她拉了拉李昶的袖子,低声说道:"表哥,多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拂,是我对不住你,今天才让你认识真正的游云。"   听到游云的话,李昶诧异地回头望向她,但游云只是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将手伸向腰间的红绸,那是她隐匿了三年,陪她从小长大的兵器——一根用红绸包裹的软鞭。   软鞭甩出的时候,游云觉得她抽打的不是黑衣人的剑,而是包裹了自己三年的壳,握在手里的软鞭,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石头城,回到了赫连幽深的山涧和巍峨的云海里。   "咱王妃这手鞭子耍得可真不赖啊,将来就算回南禹军营也有用武之地。"街角的阴影里,一个声音赞赏道。   "交代清楚没,让小武不要尽全力,拆过二十招就撤。"旁边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这会儿知道心疼啦?你这招也真损!看你以后怎么解释!"翁恒嘴上不饶人,眉头轻挑,眼里有说不出的得意。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秦苏,虽然对一切都不大放在心上,但只要是自己下定决心想要的,那是势在必得。   "表妹!"不远处一声惊呼,眼看黑衣人的剑就要刺向李昶肩头,游云一扬鞭子,生生将剑甩了开来,再反手握鞭,将黑衣人握剑的手缠得不能动弹半分。   眼看汇集的人越来越多,巡城的兵士就在不远了,黑衣人连忙将剑甩到左手,耍了个剑花又指向李昶,游云立即分开缠斗的鞭子,去引黑衣人的剑,得了空隙,黑衣人一个燕子翻身,便跃出鞭子抽打范围,几个跟头向南飞去。   "李公子,游姑娘,你们没事吧?"   游云收回鞭子,一个利落的手势,将它继续缠在自己腰间,抬首对带兵前来的京兆尹杨培说到:"杨大人来的真及时。"杨培身形一顿,拱手说到,"本官还要继续去缉凶,我拨两个手下送你们回府吧。"   "不必,杨大人自便。"游云让出主路,杨培也不多说,径直追了过去。   "表妹!"李昶赶过来,望着因打斗而气息紊乱,脸色苍白的人,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游云轻笑一声:"表哥,我自幼在石头城长大,怎么会是你爱的温婉娇弱的女子。我要回我长大的地方去,再不回来了,表哥,你可以原谅我这些年对你的欺骗吗?"   李昶立在那里,他觉得眼前的是他的表妹游云,却又不是,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   游云见他不说话,只当他不肯原谅,心下一阵苦笑,又继续说道,"咱俩的婚约好在只是口头之约,并无文书手续,我自去同外祖母说,请她老人家做主取消,表哥不必有负担。咱们。。。有缘再见。"   游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李昶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伸手想抓住什么,开口想叫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街角,秦苏同样望着消失的身影,喃喃一声:"这女人心真狠,果然说舍就舍了。"   "这有什么!只因为她与这李家小公子情缘不深,才能如此痛快。情之一字,但凡深爱了,绝不可能如此。"翁恒一边说一边自以为是地点头,"王爷,切勿悲观,这样的姑娘,若是深深爱上你,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   秦苏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翁恒,戏谑道:"你一个老光棍,懂得倒挺多。" ☆、身体交易   夏都西南的校场上,兵士们正挥洒着汗水。因刚经历了叛乱,再加上有摄政王驻军督促,训练的任务重了不少,但大家都亲身经历了战争的残酷,并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反而个个精神抖擞,看得游云心中也一阵激荡。   她在家等了两天,不见王府有任何音信,按耐不住跑去摄政王府找人,结果被告知摄政王在校场武器库。一个小兵来将她迎至武器库,沿途便见着了这久违的风光。   “好!”一阵喝彩吸引了她的视线,循着声音望去,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手舞双刀,将周围对抗的人打得落花流水。“王爷治下,果然人才辈出。”她不辨情绪地说了一句,接引他的小兵却一脸自豪:“那是当然,咱们王爷武功就不说了,光是他带出的这位武都头,那双刀技法使的,全夏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游云轻轻一笑,不再说话,二人已来到武器库,秦苏正在擦拭身前的兵器,翁恒在旁边换着帕子。   “如意自幼军中长大,对这里应该不陌生吧。”秦苏将手中的帕子递给翁恒,换了一张干净的,侧过头来看着游云说道。   游云勉强笑了一笑,自顾自说道:“不知质子一事,王爷作何安排?”   “着什么急。”秦苏转过身又开始擦起兵器来。   “臣女父亲还在赤金人手中,自然着急。恳请王爷将进程告知,臣女好准备出发。”   “出发?你想去哪儿。”秦苏头也不回。   “王爷莫非反悔了?”游云皱着眉头,语气不善。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小人么?”秦苏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她,但他看到的毫无疑问,就是一张不信任的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缓和语气说道,“放心,我答应了你,自然会救你父亲。”   听了这话,游云将信将疑,试探说道:“那我即刻回去收拾,准备出发。”   “不急。”秦苏收到游云疑惑的眼神,轻咳一声说道,“抢质子不用你去,你老实呆在夏都就可以了。”   “臣女不明白,王爷难道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此事我自有安排。”   “可是。。。”游云还要争辩,秦苏摆摆手,不给她机会。“本王还有事,如意不必多言,回去吧。”   翁恒拉着游云出了校场,看着游云一脸担忧,嘴角一翘,笑嘻嘻地说道:“游姑娘不要担心,只要把王爷哄好了,你父亲保管没事。”   “那王爷到底是何打算?”对着这个慈眉善目的长者,游云的戒心明显要轻一些。   “这个嘛。。。如果游姑娘真想说动王爷,我倒有一个办法。”   “还请老先生赐教。”   “咱王爷虽然面上看着不言不语,对谁都冷冷淡淡,但极其护短,游姑娘若是成了自己人,王爷保管什么都听你的。”   “什么意思?”   翁恒神秘一笑,冲游云小声嘀咕了几句。游云听得一愣,一时竟恍惚起来,只浑浑噩噩地任凭翁恒将她拉回了摄政王府。   入夜,摄政王踏着月色回了府,他今日和兵部几位官员商量赤金的战事,所以回来得有些晚,翁恒迎上去:“王爷可曾用膳?”   秦苏点点头,翁恒脸上一喜:“那正好,王爷劳累了,赶紧回屋歇息吧。”说着又马上叫人打了水来伺候着洗簌一番。   “阿恒,你今夜怎么这么着急?有事就自去做你的,本王不用你在身边伺候。”   “哎呀,我的王爷,我急什么,我是替你急。”翁恒接过秦苏擦脸的帕子转身递给其他人,就自顾自地推着秦苏进了他的卧室,还贴心地给关紧了门。   秦苏站在卧室门口,察觉到一丝异样。屋里点着灯,昏黄的灯光映着放下的床帐,朦胧暧昧,墙角的茉莉默默绽放,吐出若有若无的芬芳。他走到床边掀了床帘,然后愣在那里。   游云穿着一件抹胸襦裙正躺在他的床上,她的肤色映着昏黄的灯光,更显雪白,脖子修长,胸前白兔似的两团随着呼吸起伏,真真是秀色可餐,秦苏身下一紧,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拂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这让秦苏炽热的心跟着指尖缩了一下,也看清了她眼中的冷漠。   秦苏收回眼中的惊艳,直起身子,俯视着躺在他床上的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王爷想让臣女做的事。"游云冷冷地说,她想起下午翁恒给她出的主意,怪不得近来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来是真把她当猎物了。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嘲弄和不屑,秦苏的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本王可没让你穿成这样躺在床上。"   "王爷有滔天的权势,何须明言!臣女能有次机会侍奉王爷一夜,是臣女的福分,只求王爷能看在这一夜的份上,让臣女能带着质子去救我父亲。"   "本王说过,答应了你一定会做,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游云服软却又带着交易的语气让他更为恼怒,此刻,他宁愿她是趾高气昂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恶语相向。   "信任?王爷手下可有一个使双刀的高手,巧了,前些时日,臣女在街上也碰着一个能左手使刀的刺客,幸好当时京兆尹杨培赶来惊走了他。不过杨大人也确实镇定,见到臣女执鞭在闹市打斗,居然毫无疑惑之色,只是直追刺客而去。王爷你说是何缘故?"   "那只是。。。"秦苏抿了抿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转移话题道:"放还质子的文书已经承禀皇上,他的玉玺一盖,质子就护送去石头城。你可满意?"   游云轻轻点了点头,似松了口气,也不再追究刺客,只用微颤的手慢慢拉开胸前的系带。秦苏看她视死如归的表情,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言而无信,还趁人之危的小人么?"   "王爷是什么人,臣女并不在意,若是能以区区贞洁换我父亲一命,倒是臣女占便宜了。"   "好好好!"秦苏点头,怒极反笑,\"既然如此,就让你如愿。\"他扑倒在游云身上,一手死死抓着她的手,一手去解她的衣裙,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自己的呼吸却在接触到那光滑的皮肤时,渐渐变得急切,充满抑制不住的气息,她颤抖的身体成了最撩人的催情剂,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停不下来的时候,他的嘴边多了一丝咸意,他吻到了她眼角跌落的泪水。   深吸一口气,秦苏迅速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他拉开门,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用身体来交换什么。\"   王府偏殿,秦苏皱着眉坐在主位上,翁恒跪在他的下方。   \"阿恒,从小到大,你对我亦兄亦父,今日的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会追究,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翁恒面上是难得的严肃,他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是老奴轻估了王爷对游姑娘的情谊,老奴绝不再犯。\"    ☆、离都   放还赤金质子的文书已下,在摄政王的监督下,兵部很高效地拨出一队人马,不出三日便护送质子离都。离都的队伍浩浩荡荡,这是夏都继年前的叛乱后经历的又一件大事,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围观的百姓挤满了全城。   秦苏站在高高的臣墙头上,他的眼神四下扫了扫,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离都的队伍消失在晴空下,围观的百姓散了开去。   又过了七日。这日散朝后,刘赫刚回到国公府前,就看见秦苏在不远处的街上,骑着匹马慢悠悠地晃着。他思忖了片刻,还是迎了过去:"微臣见过王爷。"   "嗯。"秦苏懒懒地应了一声,见刘赫还杵在那里,便又问了一句,"卿是有事相商?"   "这倒没有,只是近几日,臣都见王爷在国公府前徘徊,恐王爷有事嘱托,特来见驾。"   秦苏轻咳一声:"无事,下朝回府,顺路走到这里而已。"   "可是国公府在西城,摄政王府在东城啊。"   秦苏一脸尴尬,讪讪一笑:"最近忧思赤金的事情,四处散散步,排解下心绪。"   刘赫心下无语,刚准备说几句王爷忧国忧民的场面话,三辆马车从南面的街上驶了过来,刘赫认出是老太君的座驾,便向秦苏行了一礼告辞,快步走到中间的马车处,车帘拉开,车中的丫鬟扶着老太君出来,刘赫赶紧伸手去搀。   "赫儿下朝啦!正巧赶上,咱们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老太君看到刘赫,呵呵一笑,周围的丫鬟们也一边嬉笑一边卸着车上的东西。   秦苏远远看着,眼睛紧紧盯着三辆马车,马车里的人都下了车,虽然都是刘府女眷,却并没有游云的身影。   刘赫扶着老太君往国公府大门走,老太君一眼就注意到骑在马上,黑衣肃然,一直盯着她们的人。   "是摄政王秦苏么?"老太君高声一呼。   秦苏被唤了名,又想起小时候,由于母亲身份,自己被众人排挤,但这位老太君每次进宫都对他亲切有礼,慈爱有加,心中一暖,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老太君跟前,抱手行礼:"多年不见,老太君身体可好?"   "好好好。"老太君点头笑着,一脸慈爱,"你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但身上的那股倔性还在,我一眼就认出你啦。"   "老太君好眼力。"秦苏难得的有了些晚辈腼腆的样子。   刘府的其他女眷这时也走了过来,知道是摄政王,纷纷见了礼,其中有几个年轻姑娘还满面红云,但确实没有游云。秦苏压下心中隐隐的失落,朗声问道:"老太君这是去哪儿?"   "去西山寺,给游云和她爹祈福。"坐了一下午的车,老太君的声音却没有一丝疲惫。   "祈福?"   "是啊,质子离都已经七日了,恐怕再有七日就到石头城了,边关局势瞬息万变,但愿游云他爹能平安归来。"   "那怎么不见。。。游姑娘同行呢?"秦苏想了想,还是把"如意"二字咽了下去。   "游云挂念她爹的安危,九日前就离都回石头城了。"   "她走了?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去石头城呢?"秦苏语气里带上不自觉的急躁。   老太君眼睛微眯,闪出一丝精光,反问道:"为什么不能让她回去?"   "路途遥远,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我家云丫头可不是一般女子。"老太君朝秦苏顽皮一笑,"再说了,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姜阿四护送着,这么多年了,没想阿四竟是她爹的部下,为了守护游云,委屈在国公府做个马夫,真是埋没了人才啊。"   秦苏看老太君笑得一脸诡异,这时才察觉到她口中的试探,扯了扯嘴角,平复了心头的焦躁,应付到:"老太君倒是放心,是本王多虑了。"   "那当然,老身家的丫头老身自然是放心的,王爷不必挂心。"老太君笑得越发舒爽。刘赫在旁边低声劝到:"祖母,外头风大,咱们进屋说话吧。"随后又转向摄政王,"王爷若不嫌弃,入府喝杯茶吧。"   "赫儿,咱们刘府女眷虽多,但要说起煮茶的手艺,那还是要数云丫头煮的最香。王爷这般挑剔的人,云丫头都不在,没有最好的茶招待,王爷恐怕是不愿意去的。"   秦苏嘴角一扯,只得说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入府打扰了,下次得了机会再去探望老太君。"   "好好好。"老太君爽朗应到,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哈哈大笑,一路笑着进了府门。   皇宫里,小皇帝端坐在书房,秦苏正将他近日整理的朝政要务一一交代。   "王叔,干嘛一股脑全都堆给我,我昨天的功课都还没做完呢。"秦政瘪着嘴,一脸不高兴。   "这些文书你迟早要学着自己处理,早做晚做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阿宇和你舅舅。记住我从前教你的,朝堂上少说多听,记住朝臣们的谈话,自己分析自己思考,凡事以大局为重。"秦苏无视秦政能挂油瓶的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文书。   "怎么说的你好像不在我身边似的。"   秦苏顿了顿,不经心地说:"嗯,和赤金大战在即,我要去石头城一段时间,亲自督战,这段时间正好让你学着自己料理朝政。"   "不要!"秦政滑下龙椅,一把抱住秦苏的腿,大哭大闹,"王叔,你不要丢下我不管,不要离开我。呜呜呜。。。"   秦苏眉头一皱,躬下身想拽开秦政扯着他裤脚的手,奈何秦政这回使了吃奶的劲儿,怎么都掰不开,眼看着秦政的眼泪鼻涕就要往他裤脚上抹,他只好换了个方式,耐心哄到:"政儿乖,我是去边关督战,一两个月就回来了,不会不要你的啊。"   "我不信,如意已经走了,我不要王叔走,我要呆在你身边。"秦政顺利把鼻涕抹到秦苏身上,又吸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要不让我跟你一起去石头城吧,正好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皇城。"   "你怎么知道如意走了?"秦苏皱着眉,一边吸引秦政的注意,一边悄悄将衣角扯了出来。   "前两天她来宫里看我,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她说她永远不回来了,让我以后去石头城看她,呜呜呜,你也要去石头城,你也是不回来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我会回来的,我还把你的如意带回来,好不好?"秦苏擦着秦政的眼泪,温柔地说。   "真的?!"秦政终于停止了哭泣,认真听秦苏说起话来。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将信将疑地答应让秦苏走,自己乖乖学习处理朝政。   翁恒在一边看着自家王爷哄小孩儿的样子,笑着说:"皇上你就放心吧,王爷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到时还给你带个王婶儿回来。"   "我不要王婶儿,我只要如意。"秦政打了个嗝,抽泣着,惹得秦苏忍俊不禁。    ☆、老虎哥哥   "阿四,我们回来了。"游云勒住马绳,看着对面山坡下若隐若现的城镇,心里五味杂陈,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是啊,我们回来了。"姜阿四望着对面用岩石开凿的一座城池,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转头看着巴不得立马飞奔过去的阿四,游云笑了笑:"阿四,多谢你这些年背景离乡陪我呆在夏都。"   "小姐言重了,阿四身为家仆,这是该做的。"   "的确言重了。"游云冲阿四眨眨眼,"你我这些年也算相依为命,早就情同手足,若有需要,我也会为阿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阿四挠挠头,心里感动,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冲着游云笑得一脸憨厚。   "走吧,我们快些赶路,说不定天黑前就能到,到时候还能吃上你阿娘做的饭。"两人扬鞭而去,激起一阵黄沙,漫天飞扬。   "将军,游大小姐回来了。"石头城内,一个士兵正在都护府的书房内,对研究地形的将军汇报情况。   "什么?!快领我去见人。"将军急忙放下手中的地图,立刻跟着士兵出了门。   "老虎哥哥!"刚跨进都护府,游云就看到了前来迎接她的人,正是原本该驻扎在绝岭的郭家军将领郭虎,"你怎么也回来了?"游云一脸惊喜。郭虎原是她爹的徒弟,游云自小同他一起学武,在她心里,郭虎本领高强,是石头城最杰出的少年英雄。十年前,赤金数万大军来犯,他只带几千人马由侧迎击,屡战屡胜,差点一路打到赤金的王庭,连游方都自愧不如。之后,高宗封他为将军,命他带兵驻扎西北绝岭,西御赤金,北抵黑水,与石头城成遥相呼应之势。   此刻见到郭虎,原本悬挂着的心瞬间有了着落,有郭虎在,至少石头城不会乱,赤金占不了便宜,她爹回来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让我看看。"郭虎拉着差点扑他怀里的姑娘,脸上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大了,漂亮了,就是瘦了。"   "老虎哥哥!"像兄长一样的问候,带着多年不见的思念,游云的眼泪立马扑簌簌往下掉。   "哎哟喂,怎么说哭就哭了,我可没欺负你啊。"郭虎嘴里虽然打着趣,但眼眶却也湿了。   "我这回来本来挺高兴的,怎么都哭了,是我情绪不对么?"眼看气氛有些煽情,姜阿四忙在一边打趣。   "你小子!"郭虎放开游云,走到姜阿四身前,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也只是抱了抱他,说了句,"好兄弟!辛苦你了。"   "是啊,很辛苦。郭将军赶紧放我回家看我阿娘吧。"姜阿四忍住心里涌动的情绪,他不喜欢在人面前哭。   "走走走,我还嫌弃你呢!"郭虎最了解他的为人,作势将他一推。姜阿四憨憨一笑,转身就出了门,"诶,让你阿娘多搞点饭,我们今晚都过去蹭饭吃。"郭虎高声吼了一句,姜阿四一边跑,一边应了句:"知道啦。"   游云此时也平复了情绪,这才又继续问道:"老虎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被掳走后三日,我收到摄政王密信,让我派人前来镇守石头城,我放心不下师父,便亲自来了。"   "那绝岭那边?"   "放心,绝岭城中已经安排妥善,各队机动,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状况。"   "那就好。"游云点点头,心里细算了下时间,秦苏发密信的时候,她还不未前去找他,可见他一开始动的就是跟自己一样的心思,但自己去找他时,他却半点未透露,这个人当真是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也难怪能当上摄政王,收服朝中众臣。   "如意,你为何不呆在夏都,自己跑回来了?"   "我也是放心不下爹,而且夏都虽好,终究是他乡,还是回来的好。"提起夏都,游云想起过去三年的种种,想起国公府,想起小皇上,想起李昶,不知他们现在好不好。   "其实夏都才是你的故乡,你爹娘本就是那里人,你又何苦来这里吃这份苦。"郭虎虽然身材壮硕,但却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游云眼里那丝忧愁和牵挂,"是不是那里的那些千金小姐,公子哥们看不起你,欺负你?"   "我怎么会受人欺负呢,我不欺负人就好了。"游云压下夏都的一切,把它们赶到记忆的角落里,抬起头,故意笑道。   "这可难说,从前在都护府,那是大家让着你,你以为你自己真是母夜叉啊。"   "谁是母夜叉?你才是母夜叉,你们全家都是母夜叉!"游云假装生气,也和郭虎开起玩笑来,作势要去打他。   "你敢骂我阿爹阿娘,小心我回绝岭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找师父说理去。"郭虎一边躲,一边囔囔。   "我爹,他会平安回来吗?"提起游方,游云愣在原地,一脸希冀地看向郭虎。   "当然会啦!"郭虎冲游云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等质子一到,我就去把师父换回来,赤金要是敢耍花样,哥就打到他们的王庭去,总之就是会把师父带回来。"   "嗯,我跟你一起去。"   郭虎愣了一下,眼珠左右移动:"好啊。"   游云瞪着他,从小到大,他一说谎就是这个反应。被她盯得有些发毛,郭虎只好解释道:"你跟着去多危险,我自己去就行了嘛,你还不相信我!"   游云瘪着嘴,继续瞪着他。"那个。。。阿四他娘应该做好饭了,我好饿!哎呀,不知道做了什么?有没有我喜欢吃的,有没有你喜欢吃的呢?啊,可能都做了阿四喜欢吃的,还好阿四喜欢吃的也不难吃。。。"郭虎一边碎碎念,一边若无其事地朝门外走去。   一慌神就爱碎碎念的老虎哥哥,虽然贫瘠但是却充满人情味的石头城,还有总是慈爱地宠着自己的父亲,我终于,回来了。游云这么想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溢满眼眶,她甩甩头,学着郭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一边大叫一边冲出门去:"老虎哥哥,等等我。"    ☆、再聚石头城   质子已经送到石头城,使臣也携文书出发前往赤金商谈交换日期,为了安全起见,质子暂时住在都护的东北厢,紧挨郭虎所住的厢房。因为整个石头城都是倚岩石和黄沙而建,都护府也就是座倚在岩石铸就的城墙旁的一个三进深院子。   最外间是议事厅,有紧急事宜,将领们都会聚集在此商议军事,左右耳房住的门童和值守夜班的士兵。二进院子的正中两间是游方的书房和稍小一些的会客厅,左右则是厨房和仆役们住的房间,三进正中是游方的卧室,西厢有两间,原是家眷的卧室,只是游云走后,这里就闲了下来,东厢是客房,现在住了郭虎和质子,东西厢房中间被一座小花园隔着,虽近且远,再加上质子的饭食有专人单独负责,所以质子虽然住进来了三天,游云却一次也没见过他。   还有一天,使臣就要带着交换质子的日期归来,游云和郭虎都略有些兴奋。这天中午,游云难得亲自下厨,炒了几个中原风味的菜,与郭虎在小花园的石桌上摆开碗筷准备吃饭。这时候有小兵来报,说都护府外来了两骑从夏都而来的人马。两人一边思索着会是谁,一边也只得暂时停了午饭,去往议事厅。   日夜兼程,秦苏的披风上挂满了风霜,胡子也许久未剃,连一向精气十足的眼睛也露着咸有的疲惫,他的身后是那日在西山寺外随他一起剿匪的何东,游云见过一面,但此刻也快认不出他来,他比秦苏更显疲倦颓唐。   见到坐在客厅圈椅上喝茶的两人,游云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开,但奈何她脚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秦苏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她,虽然不动声色,但那疲惫的眼睛里亮了一下。大半个月没见,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穿的不是夏都女子常着的浅色宽衣长裙,而是一袭贴身精炼的深色劲装,面容上也不再挂着从前温柔婉约的笑,此刻却有着一份不怒自威的英气。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秦苏心里这样想。   \"敢问尊驾何人,可是朝廷有何指示?\"由于秦苏出示的是朝廷的公印,郭虎并不知道他就是摄政王本人。   秦苏偏头看了看与他说话的壮硕男子,脸上难得的挂了一抹钦佩的笑容:\"这位就是郭虎郭将军?得见真人,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秦苏,原在南禹军营任职。\"   \"秦苏?\"郭虎觉得这个名字甚为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转了下头,看了游云一眼,游云立马开口到:\"臣女见过王爷,敢问王爷怎么亲自来了石头城?\"   王爷?原来是摄政王,郭虎这时才明白过来,也行了一礼:\"王爷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苏看了二人两眼,不急不缓地说道:\"与赤金的战事一触即发,本王也想来凑个热闹。\"   郭虎看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开口说道:\"王爷放心,王爷命属下调集的一支军队已经埋伏在赫连山下,时机一到,即可开战。\"   \"嗯,郭将军英勇善战,本王再放心不过,我早说了此行只为看热闹,你不必有负担。\"   凑热闹?!除了秦苏,在座的其他三人皆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对了,质子的事情进展如何?”秦苏轻咳一声,把话题转到质子身上。   “简大人两天前已前往赤金境内,同阿诺醇商定交换日期。估计明日就会回来了。”   “嗯,很好,你派探子盯紧阿诺醇的行踪,以防有变。”   “对了王爷,质子现在住在府中东北厢,你可要去见见他?”郭虎突然想起质子自住进都护府后,咸少露面,偶尔几次见着了,结果对方一看见自己就躲,好像很害怕似的,虽然他肌肉发达,孔武有力,但天地良心,他确实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啊!   “不用了,让千吉林自己呆着吧。”秦苏挥挥手,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身长九尺,却一脸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男子。想起从前在夏都,千吉林老是隔三岔五就来自己府上送礼,秦苏就有些头疼,所以他又补了一句:“别让他知道我来了石头城。”   “是。”郭虎答完话,又想到还未替王爷安排歇脚的客房,原本都护府东面的厢房都是空出来,这里是边关要塞,往来将领们都可以随时借宿,但听秦苏的意思,是要避开质子,那就只能安排西南的厢房,只是那里靠近游云住的西厢,不知道秦苏会否介意,所以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秦苏倒是不反对,只是游云有些不乐意,对着郭虎,却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哥哥,摄政王是不介意,可我介意啊,你为何不问问我的意思,好歹我还算西厢的主人呢!”   “你介意个毛,你都多少年没回来住啦!过几日等你回夏都,就又空了,还算什么主人,这儿我说了算。”郭虎扯着嗓子吼了一句,但随即又看到游云脸色微变,降低了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游云知道郭虎担心自己,所以一直也没说明,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叹了一句:“我不回夏都了。”   “为什么?”郭虎降下去的音量又提了上来,“是不是谁欺负你啦?告诉哥,哥帮你做主。”   “不是,这次把爹救回来,我就不想再走了,就呆在石头城,离你们也近。”   “也好,以后呆在师父和我身边,谁也欺负不了你。”郭虎虽然心里不大赞同,但看眼下的情形,也不好多说,只是顺着游云的意思安抚几句。   坐在一旁的秦苏看着自顾自说话的两人,又抬眼瞥了下郭虎搭在游云肩膀上的手,这才轻咳了一声:“既然二位没有意见,那我就让何东拿着行李去收拾厢房了,烦请找个人带路吧。”   郭虎回过头,再次直接无视游云的白眼,对秦苏说道:“请王爷和这位何兄弟随我来。”   郭虎领着秦苏和何东前往西厢,游云只得尾随着他们往里走。穿过小花园的时候,秦苏看见石桌上摆着的饭菜,是夏都的风味,连日赶路,吃的全是干粮,偶尔到了驿站,也是西北的粗面,所以见着这顿饭,便不再往里走,指着饭菜问是怎么回事,郭虎这才说起两人先前正打算吃饭。   听说这顿饭是游云亲手做的,秦苏的兴致更大,立刻反客为主,自觉地就坐了下来,还颇为厚脸皮地招呼两人坐下一起吃。郭虎只得叫下人添了两双碗筷,何东原本还想拒绝,但见自家王爷没反对,而且连日赶路,胃里除了干粮还是干粮,见着油水也走不动道了,便默默地坐下,盯着一桌饭菜直咽口水。   这一顿饭下来,秦苏在郭虎心里的形象更加复杂了,他不知该说这位王爷平易近人的好呢,还是不近人情的好?说不近人情吧,他又允许部下同桌吃饭,不像都中下来的其他官僚,爱摆谱;可说他平易近人吧,哪有跟部下抢菜吃的王爷,可怜的何兄弟,这顿饭恐怕没吃饱,看来还是让厨房提前准备晚上的饭菜吧。 ☆、质子的恐惧   夜里,游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在夏都见秦苏最后一面时,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躺在他的床上,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而今却是秦苏睡在自家厢房里,离自己仅一间房的距离。挣扎了半夜,游云最后还是起了床,推开房门,想借这十月的凉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游云站在自己门前的廊下,伸了个懒腰,大口吸着清鲜的空气,正要转身时,却愣住了。游廊拐角,隔了一间屋的厢房门前,那人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倚在廊柱上,静静地望向自己这边。   夜色如梦,白衣似幻,月华笼罩在他的身上,为他洗去了半月的风尘,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游云静静的看着秦苏,忘了动作,忘了自己的烦恼,忘了对方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叶子沙沙作响,几片枯叶随着风飘到了地上,叫醒了出神的两人。秦苏弯了弯嘴角,刚刚的片刻是他生命里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平和,他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延续下去,但开口时,他却只柔声说了一句:天凉,快回屋吧。   游云还在回味刚刚的片刻,自己是被哪路鬼怪下了降头,听到秦苏这句话,故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回了房间。   第二天,游云起了个大早,为了避免尴尬和让自己不痛快,游云决定能躲就躲,这是她后半夜继续翻来覆去,想出的最佳办法,所以她早早地收拾好就上了城墙,想在第一时间收到使臣简知问带回的消息。   日头快升到正中间的时候,石头城西面的路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游云极目远眺,终于在黄沙中辨认出简知问的身影。她心头大喜,但面上却不露神色,只是紧紧盯着那越来越清晰的人群。守城的士兵问了通关的身份,查验无误后就开了城门。游云走下城墙,简知问看到她,远远的就对她点了点头,她心里安心了许多。   秦苏和郭虎皆在都护府的议事厅中,听着简知问汇报情况,游云独自坐在小花园中出神,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了解清楚,三日后,阿诺醇会带着游方在石头城外十里的龙门交换质子。龙门属于两国交界,地势开阔平坦,周围五里藏不住人,再往外走五里就是各自驻军的地方,就算硬打,双方也都不占便宜不吃亏,确实是个交换人质的好地方。不过如此,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送质子回赤金王庭的路上,再将人抢回来。   正思索着,院子东北角传来熙熙梭梭的声音,游云一眼扫去,就看到了比秦苏还高出一个头的质子,千吉林。千吉林似乎没想到这时候有人在花园,愣了一下,待看清是个女子时,微微勾着的背挺直了几分,眼里多了些盛气凌人的气势。   这些天,两人相遇的次数不多,再加上游云刻意回避,所以千吉林并不清楚游云的身份,还只以为是都护府中的丫鬟。他一边拿眼角扫着游云,一边昂着头从园中的主道走向通往外间的回廊。   “王子哪里去?”就在千吉林的脚将将踏上回檐下的地砖,游云出声叫住了他。   “听说简知问回来了,我去问问情况。”千吉林的声音中有着习惯性的唯唯诺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游云有些疑惑,遂试探道:“简大人已经回来了,不出三五日,王子就可归国了,不必着急。”   “只有三五日了吗?”千吉林来回踱着步,眉头皱起又放下,似十分纠结,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问着:“阿诺醇胆敢绑架你们大夏的都尉,你们大夏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早日让王子归国难道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你们郭将军能亲自将我送回王庭么?我这么重要的人,你们放心就这么把我交出去?”千吉林声音中的惶恐越加明显。   “王子在怕什么?”游云直接问道。   千吉林仿佛突然惊醒一样,看着眼前的大夏女子,不再言语,只是仍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焦躁的情绪。。   “王子是我都护府的贵客,还是在房里呆着吧。这里四处都是巡逻的兵士,若是乱走,叫人怠慢了就不好了。”见他不说话,游云干脆将他请回自己屋里,都护府属军事重地,有这么个赤金人,还是小心的好。   “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对本王说话!”千吉林见这女子语气不善,不由得也发了火,但他转念一想,语气中又留了些余地,先问清楚身份再说。   “我是什么身份不紧要,只是好意提醒王子而已。若王子执意要出去,我就叫郭虎将军来相陪吧,正好你可以问问他能不能亲自送你。”游云说完,作势起身,但千吉林却立刻阻止了她:“算了算了,本王突然有点头晕,回去休息了。”想到那个浑身肌肉,满脸凶相的将军,千吉林就浑身不舒服,十年前,就是他打败了赤金,逼得自己入了夏都做质子。   陪着简知问和摄政王用过午饭后,郭虎特意跑来将三天后的安排给游云细说了一遍。三日后,由郭虎和简知问领三百人带着质子前去龙门交换游方,秦苏领三千军驻守在五里坡,以防有变,郭虎从绝岭带来的一队人马,则在赫连埋伏,准备截回质子。   听到郭虎的话,游云沉默了一瞬,他们的计划里没有她,看来她只有按自己的路线走。   “你放心,三日后,我定将师父带回来。”郭虎见她久不说话,以为她心里还有担忧,便拍了拍胸脯,做足了承诺。   “老虎哥哥出面,我自然放心。”游云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冲郭虎笑笑,旋即她又想起千吉林同她的一番对话,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个千吉林虽说是赤金王唯一的王子,但没什么本事,不得赤金王上的宠爱,他在赤金的地位,还不如他的姐姐,无忧公主千成林。可能他也知道这点,所以不愿意回去。”   “那阿诺醇是千成林的人咯?”   郭虎摇摇头,他想起探子的回报,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游云:“阿诺醇曾向赤金王求娶无忧公主,但公主不同意,所以这件事就作罢了。此后,阿诺醇极力培殖自己的势力,现在赤金的王庭几乎有一半都是他的人,即使千吉林回去,恐怕他王子的宝座也坐不安稳。”   “看来,千吉林是担心阿诺醇对他下手。”理清赤金朝政上的关系,游云也想通了千吉林的态度,但随后她脑光一闪,又想起来一件事,“哥哥,你说这阿诺醇会不会半路上对千吉林下手,然后嫁祸大夏,挑起两国事端。”   郭虎默了一会,才坦然相告:“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摄政王才叫我派了一队人马埋伏在赫连,一是抢回质子,二就是怕阿诺醇耍这个花招。”   “原来你们都想到了,如此我也安心了。”游云故作轻松地一笑,刚要再说什么,突然看到游廊下走过来的秦苏,便收了笑容,对郭虎道:“王爷来了,你们聊,我先回屋了。”说罢,转身离开。   秦苏看到游云离开的身影,自嘲一笑,如意对他的抗拒之心,不是一般的重啊。但随即他又平复了心情,坦然走到郭虎身边,同郭虎闲聊起来。    ☆、姜阿四   三日后,游云送别了郭虎和秦苏的人马,便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身绿色劲装,由都护府的后门走出,姜阿四早就牵了两匹马在那里等着。看到阿四,游云冲他笑了笑,低声说道:“阿四,又委屈你骗老虎哥哥一回。”   姜阿四憨憨一笑:“没什么,将军他最好骗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前往赫连,完全不像是去做什么要紧的事情。   赫连一共有七个山头,从东往西数第二、三个山头间是一片深谷,唤做盘龙谷,终年雾气弥漫,杂草丛生,阴冷潮湿,但是翻过第三个山头,西面有一层断崖,崖边就是通往赤金的山路,远远还能望见围着赤金的一片黄沙。   游云猜测截停质子的大部队会在盘龙谷埋伏,而她和姜阿四要做的,则是从另一条隐蔽的小路绕到盘龙谷后方。这条小路是她从前在赫连打猎时发现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她这么做并非不相信绝岭的军队,只是想为大部队再加一层保障。   秦苏和郭虎将游方带回时,满以为能看到游云冲出来迎接游方,但没想到整个都护府都是冷冷清清的。鉴于游方在赤金受了刑,伤势比较严重,两人对望了一眼,没吭声,只是默默让人将游方带回其卧室休养,这才找了个守门的士卒来问话,但都护府中的小兵竟没一个能说清游云的去向。   郭虎想了想,便差人去把姜阿四找来,结果回信的人说姜阿四也不见了,他们这才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郭虎拍了下桌子,叹了声:“真该让人把她盯牢,这时候去添什么乱!”   秦苏坐在议事厅主位,端着下人奉过来的茶,抿了一口,皱着眉头轻笑一声:“她这是要言出必行,不想承我的情啊。”   郭虎疑惑地看了秦苏一眼,不再说话,但两人谁也没动,就在议事厅默默坐着,好像在等什么。   三日后的夜晚,阿诺醇驻地刮起了东风,士兵们点燃篝火,喝着烈酒嬉笑叫骂:“夏人不过如此,都是孬种!”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小队人马趁着防守懈怠,摸黑潜进了赤金的军营。   与此同时,盘龙谷中一片漆黑。游云和姜阿四伏在半山腰,望着前方静谧的山谷,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从树梢飞过,叫声划破夜空,他们在这里蹲守了几天,质子该来了。   暗夜中渐渐传来了人马走动的声音,游云和姜阿四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紧盯着幽深的林子。又隔了一会儿,林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姜阿四看了游云一眼,游云仍伏在草中不动,他也就耐心地继续守着。前方的刀剑声渐渐消下去,偶尔有一两个赤金打扮的小兵从游云伏着的山腰前的路上仓皇逃窜。   就在游云开始放下心来时,他们身后的山头上突然出现一片火光,紧接着,一阵流火飞速射向刚刚打斗的地方。游云眉头一皱,冲姜阿四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匍匐着前往山上查看情况。不到半刻,姜阿四摸索着爬了回来,小声对他说:“一百来人,三十多个弓箭手,其余皆是步兵,穿着大夏的衣服,但说的是赤金话。”   “看来阿诺醇果然不愿意让质子归国,还要嫁祸大夏,绝岭的人马刚刚战斗完,处的地势又极为不利,他们应该会躲在谷中,等赤金人摸进了再近身搏杀,我们从后面悄悄杀过去,希望能为前方争取先机。”   游云和姜阿四又伏在丛中等了三轮箭的时间,山头上的人见林中一片寂静,便歇了箭阵,派了五十来人,组成两个半圈,包围着走下山头。   游云和姜阿四握紧手中的兵器,看到山头上的人走到他们前方的谷中,才慢慢尾随过去。不一会儿,林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哼声,赤金五十人的队伍开始有些分散,游云和姜阿四对了一下眼色,两人也悄悄开始行动起来。游云看准时机,将手中的鞭子握紧,死死缠在了离她最近的一个赤金小兵的脖子上,还没等他呼救,手下一用力,那小兵就歪了脖子倒在地上。   赤金的队伍在少了将近十个后,终于发现后方被人包抄了,连忙又分了一拨人往游云的方向来。但这时,前方伏着的人乘势而起,一阵刀剑声又响彻在这幽静的山谷之中。   眼看赤金人越来越少,后方山头的流火箭又射了过来,他们竟然不顾这边还有活着的同伴。一阵箭阵后,大夏已损失惨重,那边山头又下来三十来人,山头上就剩三十多个弓箭手,游云这时才转身摸向山头,想把这排钉子给拔了,姜阿四紧紧护在她身后,另有几个夏军也跟着他们一起爬向山头。   几人犹如夜魅,突然出现在赤金的箭阵里,箭阵一片大乱,箭火也少了许多。眼看林中的夏军就要冲破包围,赤金领兵的乌尔姆恶狠狠地瞪着在他箭阵中打杀的夏人,他原是阿诺醇右军中的一个小将领,原本指着能带质子的尸体回去立功,没想到这些可恶的夏人还在半山腰设了人马埋伏,实在可恨,于是提起自己的砍刀就冲了过来。   将近两百斤的大胖子欺身过来,饶是游云的鞭子轻巧灵活,近身打起来也有些吃力,她只得一边躲一边找对方的破绽。   “小心。”一阵惊呼,游云被姜阿四抱着在山头滚了几圈,将将躲过后方射过来的一只火箭,还未起身,乌尔姆的刀已经砍了过来,姜阿四来不及多想,将身体伏在游云身上,硬生生承了这一刀。“阿四!”游云一声惊呼,连忙挥鞭去打乌尔姆,乌尔姆被逼得退后几步,正好退到断崖上方。脚下的岩石掉落几颗,他晃了晃身子,才勉强站稳。   游云存了要将他推下断崖的心,立刻挥鞭抽打他脚下的岩土,谁知乌尔姆竟生生抓住她的鞭子,将她一同带下断崖。就在游云身子跌落山崖的一瞬,一只手扶在她腰间,将她使劲往上一推,游云滚回了崖上,但姜阿四则跟着碎石和乌尔姆一同掉了下去。   “阿四!”游云大叫一声,扑在崖边,但下面是一片深邃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乌尔姆一死,剩下的一二十人立刻乱了阵形,这时已经冲破包围,杀上山头的夏军立刻乘胜,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游姑娘喝点水吧。”率领绝岭军士的原来是郭虎属下的郭义,他认识姜阿四,此刻心情也十分难受,但折腾了一晚上,加上游云几次三番要摸下断崖找阿四的尸首,已经搞得他有些精疲力尽,顾不上伤心难过了,“阿四救你一命,不是为了让你不顾危险,贸然行动的!”   游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继续劝到:“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不知道赤金还埋伏了多少人在赫连山,我们得赶紧把质子带回石头城。等回了城,再找将军从长计议,排队人马再来找阿四,胜算更大。”   听了这话,游云木然地接过水,她看了眼在不远处缩着头的千吉林,他没有受伤,只是跟着夏军在林中躲避,衣袖都被刮破了,显得有些狼狈。她轻轻点头,又看向断崖处,“阿四!”她默默念着。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静。郭义带来的一个小队,如今只剩十来人,而且人人身上挂彩,他们将回不去的人埋在赫连深沉的山中,还有一人甚至连尸骨都找不着。 ☆、师兄与表哥   傍晚的时候,这一路人马终于回到石头城,郭义将质子交回复命,郭虎仍让人把他安排在东边厢房里看管。   走进都护府,游云迎上的是郭虎和秦苏关切的眼神。和赤金的战事已经正式拉开序幕,郭虎一身戎装还未卸下。游云见着他 ,神思才有些许归位,但也只是木木然问了句:“我爹他。。。”   郭虎冲她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受了点伤,军医让他卧床几天,可是师父总想着上战场,你回来正好劝劝他。”   游云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有一会儿,“阿四。。。”俩人同时叫出这个名字,心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看着游云满目凄然,秦苏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烦闷,他刚想走到她眼前,却被身边的郭虎抢了个先。郭虎一把将游云搂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拂着她的头:“别担心,我会叫人去断崖下找,没见着尸体,就还有希望。”   “我们还能见到阿四吗?”被搂在郭虎怀里,游云好像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从昨晚开始积累的情绪一下爆发出来,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外流,瞬间就把郭虎肩头打湿了。   郭虎心下一阵难过,但他只是轻轻拍着痛哭的游云,一遍又一遍地说:“一定能。”   秦苏在身后默默地看着,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他既希望有一天,如意也能这么抱着自己痛痛快快地哭,又希望从此再也不会见到她如此伤心,她的哭泣仿佛一只充满魔力的手,将自己的心撕裂得生疼,可是这种疼又让他的心越加安定:原来自己竟将她放在心里如此之深了。   接下来好几日,游云在游方房中照顾伤势,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明显沉默了许多。郭虎在前方指挥作战,少有时间回都护府,这府中也就只有秦苏闲着,他偶尔会去游方房里探望,同游方探讨边关军情,游云也只是默默在一旁坐着,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几日下来,瞧见秦苏跟自己聊着聊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偏向角落,游方也琢磨过味儿来了。这日,刚喝完药,接过游云递的汗巾,游方瞥了瞥她,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觉得摄政王这人如何?”   “什么如何?”淡淡几字,透露出主人的毫不在意。   “他这个人品性怎样,才情如何?你跟他在夏都待过一段时间,应该了解吧。”游方见不惯女儿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没了从前的活力。   “与他没什么交情,不太了解。”游云想了想,一边垂下眼皮将药碗放到托盘中,一边说,“父亲这几日不是都同他谈论军情么,应该比我了解吧。”   游方将汗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我看他倒是颇有军事才能,对石头城的形势也分析得透彻,就是不知人品如何,是否能真诚相交。”   游云从来都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姑娘,再加上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瞬间就转过弯来,知道游方的意思。她想起了两人从前在夏都的纠葛,又想起她第一次被他拆穿的时候,就是带着阿四去西山上香,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手中的活儿不停,游云不动声色地说:“能做摄政王,平定朝野,自然是有本事的。只是人家是皇家出身,顾虑的东西自然也多,哪怕真与父亲投机,怕是也不能全情以待,父亲做好臣子的本分就是了,何必想这么多。”   一席话,不谈秦苏为人,只是点明身份的差距,游方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再加上确实顾虑到皇室的复杂,游方也打消了之前的想法:“说的也是,皇家的事情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他将手中帕子扔进盆里,就着枕头靠在床上继续说道,“你这次回来也好,爹老了,时常想起你娘,也想念你,以后就待着这边,我也好照看着你。”   “是我照看你。”游云露出几日来难得的笑容,“女儿这么大了,怎还敢让父亲操心。”   “你照看我?”游方哈哈一笑,又想起什么来,“我瞧着老虎这孩子确实不错,你娘走之前,我原想着将你许配他,可惜你娘不想让你再留在石头城,像她一样,嫁给一介莽汉,所以就作罢了。如今你既然打定主意留下,不如考虑下他,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女儿在跟前碍眼,要把我撵走?说好的照看我呢?”   “你嫁给郭虎,也不算嫁得远,照看得过来。”游方打趣说道。   “我与老虎哥哥情同手足,自小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看,实在不好按爹的意思,对他下手。”被游方的笑声感染,游云心中的阴霾也散了些许,说起玩笑话来。   游方还想给自己徒弟做下媒,一阵敲门声适时响起,秦苏低沉有力的声音穿过门窗传了进来。游方父女俩对望一眼,收起了先前的话头,将秦苏请进屋内。   进得门来,秦苏深深望了游云一眼,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了,没想到走了表哥,又来个师兄,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游云借口收拾药碗出去了,游方早就想提刀上阵,再加上打消了之前的心思,就更没什么顾及,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战场上的形势,秦苏也只得收敛心思,将这几日的情势与他分析起来。   ***   时间飞快,战事鏖着了将近大半个月,游方早已按耐不住,伤还没好完就提刀上了战场,游云放心不下,也只得跟着上了战场,随身护着。打小在石头城里长起来的孩子,对跟赤金打交道一点不陌生,所以游方和郭虎也不担心。   倒是苦了秦苏,只要有游云出战的时候,自己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落下来过,生怕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伤了她。伤了她就跟伤了自己心肝似的,所以最后到游云上阵的时候,秦苏干脆不顾众人的劝阻,以手痒想试试身手为借口,硬是跟着也要出战。为了避免被赤金识破身份,引来更多麻烦,所以最后大家也就让扮作游云的卫军,站在她身后,这倒更加成全了他。   刚开始的时候,游云心里很是烦闷:自己上阵就是为了护着阿爹,后面还跟个摄政王,也是个不能出事的主,这叫什么事儿!战场局势凶险,真要有什么,就别怪她顾前不顾后了。谁知打了几场后,众人对秦苏刮目相看。他不止军事谋略高,身上功夫也相当了得,游云不止不用费心他,反而几次因他免于中剑,想来南禹十几年,他还真是下了苦功夫的。 ☆、因祸得福   这日,游方带了人马在阵前与敌军厮杀,游云照例跟着出战,秦苏照例跟着游云。赤金这次很是奇怪,只带了一队人马来攻城,说是佯攻吧,这队人马个个精英,逼得游方亲自迎击,可说是真攻吧,他们的队形又是且战且走。   游方进了几百米后就发现不大对劲,他回头冲游云使了个眼色,游云心下了然,比了比手势,让城楼上布战的郭虎开了城门,然后指挥将士们有序后退。   赤金看出这边有意后撤,立马又扑了上来,游方专心迎敌,把后方的布局都交给了自己的女儿。   游云将军士们分成几个梯队,又向郭虎打了手势,请求弓箭手支援,一切准备就绪后,游云让后方的人挨个进城,自己则策马冲到了游方身边。   她冲游方点点头,游方立刻会意,两人对赤金发起一阵猛攻,逼得敌方前线人员连连后退,游方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回撤。”夏军的所有人马都不再冲锋,开始有序后退。赤金见状,连忙又要压上人来,城头的郭虎一声喝令,一阵箭阵密密集集,落在赤金前方。   眼看夏军就要安全入城,这时候一只飞箭逆着夏军的箭阵,直直射向游方,游云此时在游方前头,根本看不到游方面临的危险,但他身后的秦苏却准确捕捉到流矢的动向。他飞身跃起,在飞箭将将要□□游方颈后的一瞬,将游方扑在地面。   飞箭射到城墙上,游方安然无事,但秦苏却被游方受惊的马结结实实地踩了肩头。   “阿爹!”游云看到飞箭,回身一看,不见了游方,立马赶过来,拉住亢奋的马匹,这才看见秦苏将她游方护在身下,硬生生承了马蹄。   “王爷!”游方反应过来,立刻将秦苏拖开了一些,秦苏呲了一声,只说:“无事,赶紧进城。”   父女俩立刻扶着秦苏进了石头城,那边赤金见城门紧闭,无计可施,也只得停止攻击,撤军休整。   刚一进城,正好碰上从右翼战线上过来的何东,他原是秦苏的亲卫,但秦苏知道他素来喜欢打仗,也有心栽培,所以来了石头城后,便将他丢给郭虎,让他带一个小队做先锋。他见秦苏被人扶着,脸上发白,右手还死死捂住左肩,立刻也吓得脸色发白:“王爷受伤了?”   秦苏艰难地摇摇头,刚想回应,何东已经急得冲周围大嚷道:“军医,军医,快叫军医。”   留了山羊胡的军医胡顺拎着个医药箱,跑得满身是汗:“来啦来啦,前方一消停,老夫就开始忙不停,真是的。”等他跑过来,一见受伤的是个穿着卫兵服的陌生脸孔,不由得又唠叨了几句,“急什么,还以为死人了,那边的士兵还排着队等看病呢。”   “少废话,赶紧看病。”何东急得不行,就差拿把剑架在胡顺头上。   胡顺还想梗着脖子来几句,游云赶紧劝到:“胡叔,劳烦您赶紧给看看,时间耽误不起。”   胡顺想想也是,赶紧指挥着把人放下。   原本游云一直扶着秦苏,这会儿要就地坐下看病,秦苏瞅准机会就要往游云身上躺,谁知跟着秦苏出生入死多年的何东从没见过秦苏这种瘫软的状态,以为他伤得不轻,二话没说,就将要歪倒在游云怀中的秦苏揽在了怀中,还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秦苏肩头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说着:“王爷,你可千万别吓我。”   秦苏深吸一口气,一是疼的,一是气的。游方扯开秦苏左肩的衣服,露出被踩的面目全非的肩膀,游云心跟着抽了一下,转过身去。战场上受伤的人很多,光着上身的也很多,游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到了秦苏这,她总觉得自己要避嫌。   胡顺在秦苏的肩膀上看了看,又摸了摸,最后还拍了拍,疼得秦苏直想骂娘。“没什么大碍,肩胛骨和手臂这块被踩错位了,接上就好。”   “这还叫还好?”何东一抹眼角,指着秦苏五颜六色的肩头,心疼得仿佛受伤的是自己。   “又没流血又没伤根本,不叫还好叫什么,德行!你去伤兵营看看,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胡顺一边从自己的药箱中掏出接骨要用的工具,一边没好气地回应。   “你。。。”何东还想吵吵几句,被秦苏拦下了,原本疼得不想说话的人,还得攒足力气劝架:“行啦,本来就没什么,劳烦胡大夫快快替我接骨吧。”   胡顺接骨的时候,游方和何东蹲在地上护着秦苏,秦苏仰头望着背对自己的游云,仿佛那是自己的麻沸散,看着她就能忘了痛。   一会儿的功夫,胡顺拍拍手站了起来:“好了,骨头接好了,我再开些药,一天三次按时吃,勿抬重物,左肩不要使力,将养个把月应该就无碍了。”   “真的?”这么轻描淡写,何东有些不相信。   胡顺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连话都没回一句就走了。   “如意,你跟着胡顺拿药去。”游方一边吩咐自己女儿,一边建议道,“王爷,这边应该无事了,送你回都护府歇着吧?”   秦苏点点头,眼睛却还盯着游云,游云回头时正好撞上他漆黑的双眸,她心下一慌,将眼神移到他被白纱布缠着的左肩,看来真的没有大碍,便转身跟着胡顺走了。   “王爷小心。”何东说着话,小心翼翼地将秦苏扶起,和游方一起搀着秦苏回了都护府。   游云回府的时候,正好碰上布战完的郭虎。虽然郭虎是将军,军衔比游方高,但由于石头城是游方的地盘,再加上游方是郭虎的师父,所以跑腿布战的辛苦活,郭虎都心甘情愿地揽了去。   “老虎哥哥辛苦了,堂堂的镇西大将军,委屈在小小的一方石头城了。”游云见他一头大汗,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他,郭虎毫不犹豫地接过去擦起汗来:“你这是打趣我了,我不就在石头城长大的么!对了,王爷怎么样?”战场上发生的一幕,郭虎也瞅见了,但他军务在身,没有下城楼细看。   游云扬了扬手里的药包:“抓了几服药,肩胛骨断裂,胡叔给接了骨,说是休养个把月就好。”   “那也是生疼啊,不过无碍就好。”郭虎放下心来,同游云说了些别的,两人就这么说笑着进了秦苏的房间。   看着进屋的两人,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笑意,秦苏心里涌上一口淤血,还以为自己替她尽了孝道,能得个好脸,没想到这好脸还是对着别的男人。   “王爷有伤在身,这几日就别上战场了,前方有师父和我看着,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听着郭将军这话,有种我终于可以消停了的感觉呢?”秦苏心里不大痛快,嘴上也就不大痛快了。   郭虎眼睛转了转,仔细地想了想:“虽然我真有那个意思,可是怎么从王爷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我是好意,希望王爷能好好休息。”   “王爷,郭将军说的没错,你好好休息,就别再折腾小的了,我这条命都快给你吓没了。”除了自家王爷,何东最敬佩的就是郭虎,这会儿连郭虎都帮着自己劝王爷,何东更是有底气了。   秦苏白了他一眼,心说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转过头来望着游云手里拎着的几包药,笑眯眯地说:“这几日就要劳烦如意照料我了,要是如意看的紧,我就是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啊。”   谁乐意看紧你!游云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何东立刻抢先说:“那就劳烦游姑娘了。刚才听游都护说,我家王爷是为了救他受伤的,就冲这救命之恩,游姑娘一定要把王爷照顾好,别让他再折腾自个儿,折腾大家了。”知道秦苏没有危险后,何东的眼力见又恢复了正常水平。   旁边的游方默默叹了口气,虽然不大情愿,也只得对游云说道:“府里人手不多,也只有你来照顾王爷了,这几日别上战场了。”   “阿爹!”   “放心吧,这一仗后,赤金应该会消停几日,我也不会贸然出战。”游方拍拍游云的肩,“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王爷。”   游云想了想,都护府里连个丫鬟都没有,除了爹和老虎哥哥,只有几个卫兵,也确实只有自己能照顾病号了,于是认命地拿着药去了厨房。 ☆、相处日常   “王爷,你好像是左肩受伤,右手好好的,为什么连喝药都要我喂?”秦苏房里,游云正拿着药碗,一脸忿忿地质问斜靠在床上的秦苏。   “因为。。。我是左撇子。”秦苏一脸坦然。   “左撇子?我怎么记得王爷吃饭用的右手,拿剑用的右手?”   “如意这么留意我?连我吃饭、习武的样子都细心观察?”   秦苏眼睛亮晶晶的,游云一下想到了远在夏都的秦政,果然是叔侄,这神情简直一模一样。想到秦政,游云心里软了软,也不再跟秦苏争辩,一手端着药碗直愣愣地杵在秦苏嘴前。   “够不到。”秦苏挑挑眉,仍旧一脸坦然。   游云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低了些。   “太低了。”   游云气急反笑:“臣女愚笨,做得不好,要不王爷自己来?”   秦苏诚挚地看着游云:“你不是愚笨,你是不用心,哪有喂人喝药,不看着病人的,万一你把药灌我鼻子里了,到时候受累再去熬药的还是你自己。”   好,我看你,我看你怎么玩儿!游云心里狠狠地绕了一圈,面上刻意摆出一个笑容,在秦苏前面俯下身,双手捧碗,恭敬地看着秦苏:“我现在看着你了,你喝吧。”   秦苏向后仰了仰身子,仔细地扫视了游云的脸,然后嫌弃地说了句:“如意以后不要这样笑了,很难看。”   游云听了这话,脸立刻垮了下来,秦苏这才翘起嘴角点了点头,就着游云手中的碗,干干脆脆地喝起了药。   终于喂完药,游云端着药碗,巴不得立刻离开,谁知将将转身,就被秦苏叫住了。   “天还早,如意陪我聊聊天吧。”   游云尽力劝自己不要跟秦苏计较,要耐心:“王爷今日受了伤,还是早些休息吧。”   “要不是为了救游都尉,我也不至于受伤,若是没受伤,往常这时候还能在院子里和郭将军闲话家常,可惜,现今我只能困在屋子里,如意都不能陪我聊聊吗?”   “你可以出去啊!你只是肩伤,又不是腿伤,不愿意躺着就出去,老虎哥哥一定也很愿意和王爷闲话家常。“   ”虽是肩伤,但肩胛骨断裂何等疼痛,此时身子正虚,不宜吹风。”   “那我把老虎哥哥给你叫来?”   “不用了,将军今天督战辛苦,让他休息去吧。”   “我今天还跟你一起上战场了,你没伤着头没失忆吧?我也很需要休息。”游云又累又气,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完全忘了秦苏是个摄政王,但秦苏非但没生气,脸上笑意反而越加明显。   “如意说的也对。”秦苏往床里让了让,给床前腾了个空间,“那如意就倚在我床边休息吧,正好陪我聊聊天。”   “你有病啊!”哪有让未出阁的女子和自己同床“休息”,游云想起了在夏都,自己裸着身子躺在他床上的时候,一时气急,脱口而出。   秦苏笑着指了指游云手中的碗:“刚喝完药。”趁着游云还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秦苏故作亲切地拍了拍床前的空位,又故作痛苦地呲了一声,摸着自己的左肩说“你答应过游都尉好好照顾我的。”   游云仰头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将药碗放到房中的桌上,又从桌下抽出条鼓凳,摆在了秦苏床前,然后重重的坐下,看着秦苏直接地说:“聊吧。”   秦苏挑挑眉:“如意对着你表哥可从来没有这么蛮横直接过吧。”   游云默默翻了个白眼:“我表哥怎能和王爷尊驾相比。”   “也是,我比他武功高,比他阅历足,权势财富也在他之上,样貌嘛,”秦苏摸摸自己的下巴,自信地说,“也在他之上,自然不好相提并论。”   听到后半句,游云冷笑一声,也不说话,秦苏却开口问道:“为什么如意对我却从来没有好脸色?”   游云盯着秦苏,虽然他面上带笑,但游云却没有半分要与他说笑的想法,平复了一下气息,游云端正地说道:“王爷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臣女自知与王爷的差别,不敢摆什么脸色,更不敢与王爷说笑。臣女对王爷,只不过是怀着对一个陌生的上位者应有的尊敬和谦卑,也许在王爷看来,显得疏离,但在臣女看来,不过是尽臣女的本分罢了。”   “本分?那你像刚才那般喂药,不耐烦与我说话,也是怀着尊敬和谦卑的本分?”   “刚刚那是。。。”那是被你气的,游云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复又平复了情绪,端正地坐着,敛了双眸,恭敬地说,“臣女知错了,愿听王爷教诲。”   秦苏歪着脑袋看她,隔了一会儿才又笑着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刚才那样。算了,你同我生气也好,至少那是真实的你。”   游云惊诧地抬起眸子,正对上秦苏漆黑的眼,那里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吸进去。   “好了,不逗你了,回去休息吧,你今天确实累了。”明日再慢慢折腾,秦苏想着,眼睛又变得亮亮的。看着这熟悉的神情,游云也不想再说什么,只起身告辞离开了。   这一夜,明明很累,游云却失眠了,与之相反的是,秦苏却睡得极好,还做了个香甜的美梦,梦里的他穿着一身红衣,掀起了一个女子的盖头,那女子抬起头望着他笑得灿烂如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如意。   接下来几日,何东借口要与游方和郭虎商讨战局,一大早就把二人拉出去,很晚才回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关心王爷伤势的忠心下属,但秦苏对此很是满意,默默在自己心里的小账本上把某人欠下的一笔划去了。   游云留在都尉府照看秦苏,吃饭要她喂,喝药要她喂,连换衣服。。。也要她帮忙递衣服,饶是游云再好的脾气,也被搞得时不时冒出些火气来,每到这时,秦苏就像偷着腥的猫,一脸得意。   半个月后,游云瘦了,秦苏胖了。正好胡顺来复查伤情时说了句适量活动,这句话解救了游云,再也不给喂饭喂药。秦苏一边在心里给胡顺添了一笔,一边开始逼着游云陪自己吃饭,一个劲地给她夹菜,不吃完还不让走。   这么相处下来,游云已经习惯了秦苏的各种“刁难”,能顺着的时候就顺着,尽量不惹他,但秦苏总能找到一个点把她惹怒,逼急了嚷嚷几句,两人都舒坦了,就又重复之前的模式。有一回,何东在王爷房里汇报军情,同两人呆了一会儿,出来却觉得,怎么感觉王爷和王妃,哦,不是,是王爷和游姑娘的相处模式那么像他老爹老娘。 ☆、惊现的密文   这日晌午,吃过午饭,秦苏说要溜达一圈,游云默默跟在身后,时不时敷衍两句他的问话。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前院议事厅内,游方和郭虎以及几个石头城的将领正对着沙盘演战,见秦苏来了,便停了下来见礼。秦苏挥挥手,只说让大家继续,不用在意他,众人这才又推着沙盘忙活,秦苏和游云则站在一边观战。   这场仗大大超出了预计的时间,按赤金的粮草装备,按理说十多天前就应该已经耗尽了,可是赤金不止没有捉襟见肘,反而举止安然,似乎铁了心要跟夏军多耗上几个月,实在奇怪。   众人正思肘着,内务官陆源将这月的粮草辎重整理了清单,呈上来给郭虎批报。郭虎接过去看,陆源静立在一旁等候。突然,游云瞄见了陆源腰间的钱袋,那是一个赤金特色的钱袋,白色的羊皮上用红线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图案,乍一看,会以为是赤金文字,其实不然。   游云紧盯着陆源腰间,陆源难免有些惶恐,试探着喊了一声,游云无暇解释,着急地说:“把你的钱袋给我看看。”   陆源解下钱袋递了过去,众人被她的举动吸引,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游云反复地扯着手中钱袋,看得陆源一阵心惊:“大小姐,你可轻点,这是我婆娘刚从赤金商人那里换来的钱袋,你扯坏了,我回去没法交待啊。”   “这是刚从赤金那边过来的?”游云死死拽住钱袋,声音里却有了丝颤抖。   见她着实不大对劲,郭虎秦苏也凑了过来。游云没说话,只是将手中钱袋递给了郭虎,郭虎抓过去看了两眼,心下大感震惊,抬头吃惊地望着游云。   “怎么了?”秦苏见郭虎也如此,更加奇怪。   “这钱袋上的图样是阿四加上去的。”   原来郭虎、姜阿四、游云三人自小在赫连山中游玩,山中迷径纵幽,不辨方位,为了防止走散,再加上小孩子的游戏心理,三人设计了一套能象征各自身份的图样,还约定了只有三人才知道的方位密码。现在这个钱袋上绣着的正是代表着姜阿四身份的图案,和一个方位密码。   “怪不得我派去赫连的人没找到阿四的尸体,没想到这小子真的还活着。”郭虎大笑一声,眼中却已湿润。   “我要去赤金将阿四带回来。”游云看着郭虎手中的钱袋,姜阿四应该在石头城和赤金王庭连线之间。   “你别着急,你们能确定这是姜阿四的,不是赤金的诱敌之计么?”秦苏虽然也很高兴,但也有些担忧,这钱袋这时候出现会不会影响战局。   “不会的,这图案只有我三人知道,除非阿四叛变,不然绝不可能被赤金人知晓。但是我相信阿四绝不会叛变。”游云笃定地说。   “我也相信阿四,而且就算他的身份图样被偷了去,下面的方位密码也不是能胡乱复制的。想来应该是阿四给我们传递的消息。”   “老虎哥哥说的是,我一定要去救阿四。”   “胡闹,现在正是战时,你以为赤金的地方是你想去就去的。”游方在一旁皱眉怒斥。   “爹,阿四是在我手里弄丢的,我一定要去把他带回来,不然我以后有何面目去见他阿娘,有何面目再在石头城呆下去!”游云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你。。。”游方还想说什么,但他想起了姜阿四他娘亲天天坐在门前等待的身影,虽然城中百姓时常前去照拂,但终究抚慰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你们都别急,姜阿四一定去救,但不可莽撞。去哪里救?谁去,几人去?都需要从长计议。”秦苏冷静地盯着沙盘,此时战时,郭虎、游方有军职在身,不可能让他们去,其他人又不了解姜阿四书写的密码,看来游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派一队人马跟着她,极易引起赤金的注意,但若让她只身前往,自己又绝不会放心,看来只有自己跟她一起,才能护她周全。   几个人还在争论,秦苏主意已定,刚想开口,突然盯着赫连第四峰不远的一处地势,想起了什么。   秦苏细问了姜阿四所指方位,离赫连四峰仅有不到三十里,若果真如他所想,那么这场仗也许很快就能结束了。思及此,秦苏不再迟疑:“诸位不必再争论,此行就由我陪游云同去吧。”   话一出口,众人皆不同意让秦苏涉险,但秦苏将自己刚刚想到的粗略说了一遍,大家再看沙盘,心下都有了些明朗:秦苏所指的位置是赤金位于赫连边陲的一个小镇,地势极为隐蔽,人口也不多,但确是战时隐匿粮草的一个绝佳之地。   “也许阿四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引我们过去。”   “王爷有伤在身,不宜涉险,还是让属下去吧。”何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秦苏抬眼瞥了瞥他,漫不经心地说:“你如今也是领了军职的人,在战场上听郭将军调令去,少跟我掺和。”他看了看四周还要跟他争的人,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你们如今都有要职在身,也就本王是个闲人了,这差事谁也别跟我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游云只得开口劝到:“王爷有伤在身,途中若出变故,如何是好?此行就由我一人前去吧。”   秦苏望着游云,挑了挑眉,活动了下肩膀,将缠着的纱布解了开来:“这点小伤早好了。”   游云忍不住一股怒气又涌上心头,秦苏这时却没等她发火抢先说道:“我与你同去,你去救人,我去探敌情,咱们分工协作,事半功倍。”   “可是。。。”何东终究不放心,把王爷留在都护府跟让王爷一个人前往赤金是两回事,若是真出了事,他这个亲卫,万死难辞其咎。   秦苏瞪了他一眼,他想起秦苏刚刚受伤时对他的“威吓”,又转头看了看游云,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好好跟着郭将军打仗,才能将功补过。”秦苏着重强调了将功补过四个字,何东一脸为难,但也只得泄了气。   “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意替我收拾行囊,咱们随时出发。”秦苏自顾自地发号完师令就走了,完全不顾一屋子不情愿的人。    ☆、猝不及防的表白   为避耳目,秦苏和游云两人当夜就乔装一番,扮作走商小户从赫连山道出发,打算由赤金和黑水交接的通商小镇图兰进入赤金,这条路能尽量不和赤金的士兵打交道,但坏处就是要多花两天时间翻山。   走了小半夜的路程,两人翻上第一个主峰,宿在背山的一处。游云对赫连更为熟悉,所以点了个火折子烧了一堆火,就自觉地去附近找了干草,又把烧了有一会儿的火堆挪开,将干草铺上去做床,这样可以避免湿气,晚上睡着也暖和一些。   秦苏一直坐在火堆边用着干粮,见游云忙前忙后,把夜里睡觉的地方弄得热热和和,不禁笑了起来:“你这样可真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   游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接着在两米远的地方烧了一堆火。   “你把两个铺做得这么远干嘛?挨近点。”   游云没理他,他放下手中干粮走过去一根一根地把柴火挪到不到一米的地方。   “挪这么近,别把我铺好的干草烧了。”游云嘟囔一声。   “烧不了,离近点,我好同你说话。”秦苏笑得一脸灿烂。也许是因为此时两人皆远离夏都,又身在这远离人烟的赫连山中,秦苏完全脱掉了“摄政王”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束缚,好像又成了那个南边军营里无权无势,但却不用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少年。   两个睡铺做好后,游云用了些干粮就背对着秦苏躺下睡了,秦苏躺在干草上,翘着二郎腿,虽然赶了一天路,但此刻却毫无睡意。   “你同姜阿四、郭虎关系真好啊。”瞥了眼背对着他的游云,秦苏幽幽地叹了一声,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   “石头城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每年两个月因雪封城,一个月因沙封城,所以城中百姓都是守望互助,老人皆是长辈,同龄皆为弟兄姐妹,我们三个又自小一起习武,性格也相投,所以感情自然更佳深厚。”游云的声音不急不缓,像一阵清音荡开了夜色,秦苏侧过身对着她的背影,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军营驻扎的地方,人心确实更易凝聚。”   游云听他这话,想起他也在军营中呆了许多年,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也难怪你大老远从夏都跑到石头城,皇城没有军中舒坦吧。”   “皇城确实没有军中舒坦,不过,我大老远从夏都跑到石头城,为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么?”   游云背影一僵,只说不知。秦苏却并不在意,仍然笑着:“你知道的。这一个多月来,我如何待你,你知道的。”   游云想着两人这一个多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秦苏待她的不同,整个都尉府的人都知道,她自然也知道,一时间,心竟然狂跳起来,但她只是握紧了手,僵在那里。   秦苏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好笑,他以手枕头,故意放大了声音:“是了,我从未对你明言,也难怪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半撑起身,想看看游云的表情,但游云此刻伏着脸一动不动,什么也瞧不着,他只好冲着她脸的方向温柔地说,“我想娶你,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你一样,让我想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   表白来得猝不及防,游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秦苏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把他这二十多年积攒的情话一股脑全说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也许是从政儿总是在我耳边提你的名字开始,也许是见着你明明一身好功夫,却非要将自己扮作都中贵女的样子就留意你了。总之,我就是喜欢你了,喜欢到时时刻刻都想跟你在一起,一见不着你,就想得抓心挠肝的,见不得你受伤,见不得你委屈,见不得你不开心,见不得你再假装自己。”   秦苏越说越觉得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像是心里有块被撕空了的伤口在愈合,在生肉,在变得完整。他看看游云,笑意越加明显:“还是不说话?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我要过来抱你了。”   游云还震惊于秦苏刚刚的话语,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后一阵暖意,一个□□宽阔的胸膛贴在了她的背上,一双结实温暖的手环着她的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子激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挣开来人的双臂,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不装睡了?”秦苏一边戏谑,一边跟着坐起身来,紧紧盯着游云火烧似的双颊。   “谁。。。谁装睡了,我是真睡着了。都怪你突然挨近我,把我吵醒了。”游云还在嘴硬。   “真睡着了?”   “嗯。”   秦苏看着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的游云,心情大好,深吸一口气,笑呵呵地说:“好吧,那我就把我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我说。。。”   “大晚上不睡觉,说那么多话干嘛?”秦苏正要继续重复表白,游云一下子嚷嚷起来,堵住了他的话,“我。。。我再去捡些柴火,免得后半夜冷。”   没等秦苏回应,游云起身跑开了,秦苏笑着摇摇头,也不挪回自己的窝,双手枕头就地躺了下去,他翘着腿,看着天,干草上还有游云的气息,干净清新自然,让他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舒爽。山里的夜静悄悄的,树叶偶尔晃动发出声响,他还听到了旋木雀的叫声,像极了从前南禹的深夜,不同的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如意。   游云靠在一棵树上,刚刚发生的一切,秦苏的表白,秦苏的拥抱,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讨厌,只是。。。只是无法接受,毕竟,她从未想过真的要和他走到一起。两人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两个人过的是不一样的生活,而且接受秦苏意味着再回夏都,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自己去面对夏都的亲朋,面对曾经的三年。算了,顺其自然,也许秦苏也就是说说。游云这么安慰自己,   山里的风吹凉了燃烧的心,游云镇定下来后,若无其事地拣了些柴火回去。秦苏还躺在她的铺上,没有动静,好像已经睡着了,她静立在火堆旁看着他:原来他长得还挺好看。怔愣间,秦苏动了一下,游云赶紧低了头,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然后走到秦苏先前睡着的干草上睡下了。   第二天,游云是在秦苏怀里醒来的。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秦苏揽着她的手,秦苏被吵醒了,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向她。   “你。。。你。。。”游云抓紧自己胸前的衣服,连连后退,急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怎么了?我是在我自己的铺上啊。”秦苏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擦擦眼角,一脸坦然,“你跑到我铺上睡着干嘛,你没对我怎样吧?”   大早上的,人还有些恍惚,一听这话,游云也疑惑了,再一看位置,确实是秦苏的铺,自己怎么跑他铺上了?诶,不对,游云敲了敲脑袋,脑子清醒了些,抓起身下的干草就向秦苏洒去:“我能对你怎么样!明明是你占了我的铺位,我才跑到这边来的,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看着游云懵一脸后又敲脑袋让自己清醒的样子,秦苏觉得可爱极了,于是他也卖着萌说道:“这是我的铺,我要睡自己的铺,你非要占着,我那么喜欢你,舍不得赶你走,就将就着一起睡了。”   “你。。。”游云看着撑着下巴,冲她眨眼睛扮无辜的摄政王,彻底错乱了。   “哦,对了,昨晚你睡了我。。。的铺,你要对我负责,嗯。”   “凭什么,明明是你睡了。。。”突然意识到这么说也不对劲,游云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好,那我对你负责。”秦苏笑着站起身,摸了摸游云的头,“乖,快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拿干粮。”    ☆、谁是你婆娘   用过早饭,两人继续上路,知道游云心里还别扭着,秦苏也不再逗她,只拣些不痛不痒的话说着。游云还生着气,不怎么搭理他,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走了一天,到晚上才爬上第四峰的山头。   “我们今晚先在这个背风处歇着,明早下山就可以进图兰了。”在权衡了连夜赶路和休整一晚的利弊后,游云无奈地说了一句,也不等秦苏回应,就径直像昨夜那样去找干草,堆卧铺和柴火了。   秦苏放下行李,那是一个有隔层的货架背囊,他将今晚和明早的干粮拿了出来,然后把在石头城准备的一些小商品仔细地铺在上层,为明日进图兰做准备。   游云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秦苏已经准备妥当,拿了个馕在那吃,见游云过来,扯了一大半递给她,游云没接也不搭理他。秦苏走到她跟前,扬了扬手里的馕,她这才没好气地说:“等会儿,我生火呢。”   秦苏趁着她说话的功夫,把干粮塞进她嘴里,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柴火:“今晚我来生火。”   游云拿开嘴里的馕,边吃边走到一棵树边,坐了下来。没一会儿,秦苏又找了些干草做铺。游云眼瞅着他把两个铺做来挨着,立刻就急了:“你给我弄远点。”   “还有阴影了。”秦苏笑笑,认命地把草堆移开了些。   “再远点。”   “后半夜山里冷,跑那么远干嘛。”秦苏瞅着还要发飙的游云,戏谑道,“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就是把铺挪回石头城也没用。”   听了这话,游云哼了一声,但也不再管他了。   连着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有些乏了,再加上进了图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这一晚两人相安无事,早早睡了觉,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游云是被冷醒的。烧着的柴火还剩了些火星子,不管暖,游云双脚冻得有些僵,也就睡不着了。她挣开眼睛想起身,发现秦苏的衣服搭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却抱着双臂睡着。一定很冷,她想着,便拿着衣服,悄没声儿地走到秦苏铺前,把衣服轻轻搭在他身上。   刚给他掖好衣角,一抬眼,就对上秦苏苏醒的双眼。此时游云弓着腰,挨秦苏极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在纠缠,两人都因这这突如其来的距离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秦苏率先笑了开来:“你又想对我做什么,这次被抓了个正着吧。”   听到这话,游云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回自己的铺位。   “怎么不多睡会儿?”秦苏一看天色尚早,并没有急着起身,仍旧躺着问道。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游云一个喷嚏。秦苏翻身坐起,仔细瞧着游云的脸色:“冷着了?要不要紧?我昨晚跟你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   游云心下一顿,突然想到,难道前夜他故意抱着自己,是怕后半夜冷?这么想着,心里刚缓了一些,又听他说:“要是肯让我抱着睡,还能多睡儿。”   游云刚刚涌起的感动和不好意思立刻烟消云散,她冲他翻了白眼:“我说王爷,之前怎么没觉得您话这么多,这么会\'关心\'人呢。”   “那要看对谁了。对别人,自然不屑多说,对如意嘛,那当然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不都是您的臣子吗。”游云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堵他的嘴,没想到秦苏竟厚着脸皮凑到她跟前:“当然不同,如意是我心尖上的肉。”   “你。。。”游云脸一红,正想说什么,一只大手摸到她的额头上。   “还好,温度正常。”游云还愣在那里,秦苏已经转身取出背囊里的水递给她,“多喝点水,待会儿还要赶路,再忍一忍,中午,我们就可以在镇上好好歇一歇了。”   游云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囊喝着。两人用过早饭,便立刻往山下走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图兰镇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镇口用木桩围了一排,当作入口,由于这里是赤金、黑水和大夏的交界,人员混杂,号称三不管,要进去很容易,只是进了镇子一路往西,在镇子西口,还有赤金士兵看守,盘查想要进入赤金的的商贩,那时就比较困难了。   秦游二人用围巾包裹着半张脸,对了个眼色就进了镇子。混杂的服饰,拥挤的人群让图兰显得特别热闹,两人走了一圈,找了个羊肉汤铺坐下,一边用午饭,一边寻找着进赤金的机会。   秦苏第一次来这,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再加上游云在身边,让他恍惚间有种带家眷来旅游的感觉。正自个儿在心里美着,旁边响起哄笑声,两人循声望去,是一对夫妇在吵架,女的看上去很凶,拎着男的的耳朵一直嚷。   “这里的女人这么凶?”秦苏看得热闹,还点评几句。   游云转回头,不在意地说:“黑水人,他们那女的当家。”   “我从前听军营里的人聊天说起过,原来是真的,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说完,又四处看,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之情。   看他这样,游云有些好笑:“你可是堂堂摄政王,不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么,瞧你现在这样,要是让夏都的大臣们看见,准能惊掉下巴。“   秦苏回过头,冲她眨眨眼:“我现在不是什么摄政王,我只是一个带着自己婆娘出来卖货的商贩。”   “谁是你婆娘!”游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好在周围的人都被那对吵架的夫妻吸引了眼球,没人注意他们。   “好啦好啦。”秦苏拉她坐下,安抚到:“咱们一男一女,在这么混杂的地方呆着,不扮作夫妻扮什么。”   “扮兄妹,扮父女,哪怕是扮母子都行啊,怎么非得夫妻了!”冷静下来的游云,自觉压低了声音,但仍是十分不满。   “父女母子?亏你想得出来,咱俩又不会易容术,穿帮了怎么办。”   “那就兄妹。”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得时时刻刻在一处,最好晚上睡觉也在一起,你见过兄妹睡一屋的?”   “我凭什么晚上还要跟你睡一屋?”   “咱们在山上不也这样么?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着,咱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分开易生事端,在一屋,我能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对这地方熟de很。”   “我不熟,那你得保护我。别离开我三尺以外,我怕。”   看着一本正经求保护的王爷,游云很是无语,她这一路,都在不断刷新对秦苏的认知,原以为他不苟言笑,冷漠寡情,没想到是个脸皮如此之厚的人。   看游云不说话,秦苏只当她默认了,立刻又笑开了眼,正好这时,他们叫的羊汤上来了,他端着热乎乎的汤就往游云嘴边送:“媳妇儿,来,快喝口汤暖和暖和。”   游云握了握拳,最后还是忍住了,瞪了他一眼,接过碗喝汤不再理他。秦苏拿起自己的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这图兰的羊汤可真美味。 ☆、通关图兰镇   吃了午饭,秦苏背着货囊,游云拿着些小玩意沿街叫卖,顺便查看下图兰的情况。因为赤金和大夏正在打仗,赤金检查通关的大夏人明显严厉了许多,两人身上虽然带着做好的通关文书,但是保险起见,没有贸然通关,而是继续在图兰镇扮作商贩。   “诶,你别说咱大夏的东西还真受欢迎,就这么一下午,我这货囊里的东西就去了一半。”秦苏抖抖轻了不少的货囊,一脸得意,“以后不做摄政王了,可以来这里倒卖大夏的货物,说不定还能发家致富。”   游云白了一眼,没搭理他,继续摇着手中吸引客人的铜铃。   秦苏一点也没觉得受了冷落,自顾自地遐想:“到时候,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辛苦,我赚的钱都给你花。”   游云冷笑一声:“醒醒,别太入戏!现在咱们是假的,等把阿四找回去,你愿意干嘛干嘛,我就不奉陪了。”   “现在虽然是假的,但你早晚是我媳妇儿,这个一定是真的。我已经跟你表白了,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他顿了顿,又附在游云耳边加了一句,“你不能拒绝。”   “诶我说,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游云退开身子,看向秦苏,低声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是秦苏,大夏的摄政王?怎么跟个没脸没皮的二皮脸似的?”   秦苏故作生气地拍了拍游云的头:“还不是怪你,你这个女人这么狠心,我要是不厚着脸皮,你恐怕会真把我当狗皮膏药,说撕就撕了。”   游云扯了扯嘴角,还想说什么,秦苏拿胳膊撞了撞她,冲她努努嘴:“你瞧那两口子,感情多好,从中午一直吵到这会儿。”   游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中午羊汤铺吵架的夫妻,两人这时带着防风沙的风帽,看不清脸,但冲那女的一路呵斥,时不时挥舞着双手,男的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不难认出他们。游云忍不住咧了咧嘴:“你是从哪儿看出他们感情好的?”   “这么个骂法,那男的都不翻脸,这是真爱啊。”   游云白了看得津津有味的秦苏一眼,不再搭理。   那女的嗓门儿大,沿街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她的怒骂:“你说你还有点用没,揣兜里的钱都能叫人偷去。这下好了,回去的路费没了,买礼物的钱也没了,我拿什么去见我嫁到赤金的妹妹!你说你说你说!”   “啧啧。”秦苏一边听,一边感概,“以后不管我做错什么,你可千万别当街骂我,太伤自尊了。”   游云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却被秦苏一把拉住了。   “干嘛?”   “跟着他们。”   “你还真看戏看上瘾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这不就正事吗!”秦苏冲游云一挤眼,后者立刻意识到他没说笑。   “怎么个意思?”   “你没听她说她要去看她嫁到赤金的妹妹么?”   游云看着秦苏,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她笑了一下,说:“是个好法子,你先跟着他们,我去买匹骆驼,明天翻沙漠用。”   刚要转身离开,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衣领,又把她拉了回来:“三尺以内!先跟着,待会儿一起去。”   这天夜里,吵架的黑水夫妻正在自己的客房里休息,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   “你说咱的金子埋在那安全吗?”   “当然安全,盘龙谷那么大,谁能想到咱们在那埋了三百两黄金,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经过的,你就放心吧。等咱们这趟生意做完,就去把金子挖出来,回老家做大地主去,到时候你再给我生几个孩子,这日子别提有多美了。”   “。。。诶,对了,埋金的地方你做了记号吧,别到时候咱们自己都找不到了。”   “我办事你放心,就在盘龙谷往北走三里,往西一里,再往南两里的那颗大榕树下,中午太阳聚顶,夜里月华西挂的那个枝头下,就是咱家的大宝藏。”   后半夜,一对夫妻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摸出客栈,连夜赶往盘龙谷。   第二天辰时,太阳已经挂在远远的沙山上,图兰镇的西口迎来一对穿着黑水服饰的夫妻。两人牵了匹骆驼,头戴风帽,看不清脸,但大老远就能听到那女的骂骂咧咧:“你这么没用的男人,还跟着我干嘛!我要去赤金找我妹妹,干脆学她在那里找个男人算了,看着你就心烦,跟你多呆一天都要少活十年!”   “媳妇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丢下我。”   “没用的东西,别缠着我!”那女的一路推那男的,那男的还是不管不顾地粘上去,能揽腰揽腰,能抓袖子抓袖子。   “站住!干什么的?”赤金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们。   “我能干什么,我要去赤金看我妹妹,我妹妹三年前嫁到你们赤金,就你们赤金那重男轻女的德行,我告诉你,要是让我知道我妹妹受了委屈,我立马把她带走,让你们赤金男人打一辈子光棍!”那女人用大嗓门儿冲守城的士兵吼道。   “军爷息怒。”那男的一看士兵皱了眉,立马冲上来往他怀里塞了个碎银子和一本通关的文书,“我做错事惹我婆娘生气了,他这是骂我呢,您别跟她见识。”   “就骂你了,怎么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女的跟着冲过来还要骂,被那男的拦住了。   守城的士兵瞪了她一眼,把银子揣进兜里,翻开文书正细看着,另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哟,还骂着呢?”   这对男女一听这话,身子一顿,转头看向他。   “你认识?”翻看文书的士兵问道。   “认识啊!”   那对男女握了握拳,把手放到了袖子里。   “昨天就在老简家的羊汤铺见过他们,那时候就在吵,今天还在吵,这气儿可真足,这黑水的女人就跟咱赤金的酒一样烈,哈哈哈哈。”说完还走上来拍了拍那男的的肩膀,“兄弟,我同情你。”   那男的打着哈哈陪笑,那女双手插着腰冲后来的士兵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拐着弯儿骂我呢!告诉你,论骂人,老娘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过来!今儿我就跟你耗上了,有种上城头咱俩对骂!”   “别别,我可没功夫跟你对骂。”那士兵笑着走到自己值班的岗位上,那男的立刻抱着那女的的腰,一边劝架一边哄。   “行了行了,大早上没完了,赶紧走吧。”士兵把文书退还给他们,那男的接了过去,道了个谢,又一路把那女的哄走了。两人走了老远,镇口都还能听到那女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守城的士兵们看着那做讨好状的男人的声影,都寄予了无限的同情。   这对男女走进沙漠,周围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了,女的才掀开风帽,拿出骆驼上驮着的水囊喝水:“一辈子都没扯着嗓子说过这么多话,好累。”正是游云。   那男的接过她的水囊也喝了一口,哈哈笑道:“如意,你演技真是好,淑女和泼妇转换自如。”正是秦苏,“难怪你在夏都呆了三年,都没被人识破。”   “谢谢夸奖。”游云并不想接他的话,拿出包袱里的两套赤金服饰。   “我们还要多久到达目的地?”   “背着太阳往西,翻过这座沙山就到走沙镇,阿四应该在那里。”   “听说走沙镇是往西最后一片绿洲,风沙到了那里留不住,硬是长出一片绿地?”   “所以才叫走沙镇,镇子规模在赤金来讲,算得上中上水平,镇上的人主要以放牧为生,但是往北有绵延百里的绿林,也有人在里面种植粮食,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赤金军队的粮仓。”   两人脱下后半夜从客栈里偷的那对黑水夫妻的衣服,换上了赤金服饰。走沙镇的外人极少,穿上赤金衣服不会引人注意。 ☆、绿林深处   “听说赤金女子的服饰是露腰的,你这个怎么不是,不会拿错了吧?”秦苏看着游云身上火红的异族服饰,漏出一丝惊艳,但仍然装作不满。   “他们也不是一年四季露腰,大冬天的,你想冻死我啊。”游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从前在赫连山头见过赤金女子艳丽的服饰,远看觉得漂亮,自己穿着吧,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面前还有个人跟盯什么似的盯着她。   “也是,这沙漠里的太阳晒着,倒忘了是冬天。”秦苏觉得有些遗憾,“要不咱春天再来一回?”   “我说您是真不打算回夏都了么?还再来一回。”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家中还有个需要照料的侄子。快要两个月了,稚子无辜,美色误人啊。”秦苏摇了摇头,故意在游云身前叹了口气,然后将包袱放回骆驼背上,径直拉着骆驼向前走去。   “关我什么事!”游云嘟囔了一句,慢慢地跟在身后。   午时刚过,二人终于看到了被一片黄沙围着的走沙镇。彼时,游云正骑在骆驼上,秦苏牵着骆驼走在前面,他指着走沙镇,回头望着游云笑,太阳在他的头顶洒下光辉,游云心里突然觉得十分安定。   朝着走沙镇又走了半个时辰,二人终于顺利进入镇子。相比于图兰的龙蛇混杂,这里大多数是赤金本地人,还好两人换了衣服,混迹其中,并不扎眼。不同于大夏镇子整齐的街道,这里基本上是零落分布的黄石屋或帐篷,空旷开阔,牛羊、骆驼散落其中,透露出随性的气质,连偶尔经过的穿着军服的士兵也显不出一丝金戈之气。   两人牵着骆驼一边走一边留意牧羊的地方,因为陆源的那个钱袋上除了阿四留下的密文,还绣了几只羊的图案,两人只得暂时把线索放在这一块,并且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画上属于游云的身份图案:“希望阿四能顺利看到,跟我们联系。”   两人往北,看到一个有两三座敞开的帐篷搭建的小饭馆,便走了进去。这饭馆已经在镇子边缘,再往北几百米便是一片绿林,绿林看似安静祥和,但如果真如他们所料,里面怕是有看守粮食的军队驻守。   两人对望一眼,今晚夜探绿林。   到了晚上,太阳刚刚西沉,风吹得人阴冷,游云紧了紧身子,安静地伏在绿林边上,秦苏见状,又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挨了挨,他惊喜地发现,游云已经习惯了他的近距离接触,不管挨得多近,她都没有反应,不会像先前那样一个劲地退开。   两人正盘算着怎么进入绿林,四辆推车从镇西过来,赶车的有10人,穿着普通的牧民服,最后一辆车上还坐着个小姑娘,蒙着红色的面纱,安静地低着头,推她的是个青年男子,隔得远,看不清容貌,但能看到他左右脚着力不一样,似乎有点轻微的瘸。   游云盯着那男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那身形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只是,他的腿怎么了?   “诶,你是盯着那男的看,还是在盯着那女的看?”秦苏见她望着最后一辆车,久不出声,不由得蹭了蹭她的手臂,语气中有些怒意。   游云眼里还有迷惑,她转过头看着秦苏:“我怎么觉得那男的是阿四呢。”   秦苏听她一说,聚目望去,无奈天色太黑,而且他只见过姜阿四几次,实在分辨不出来,只得又转过头说道:“是不是,咱们跟上去看看再说。”   游云点点头,两人尾随者这四辆车进了绿林。   往林子深处走了一会儿,前方渐渐有火光升起,一座小型的、临时搭建的粮仓映在二人眼里。边缘用栅栏围了一圈,有两个士兵把守,往里有几个帐篷,最深处有四座搭得尤其大,门口守卫的兵士也更多。   推车停在入口处,守卫的士兵对他们显然很熟悉,并不细查,其中一个士兵挑了挑盖在车上的布,说道:“诺顿大哥,今天送酒了吗?“   ”没有,全是羊奶和现宰杀的牛羊肉。”领头那个高壮的汉子回答道。   “又没有酒,这日子都快淡出鸟来了!”另一个士兵一听这话一脸怏怏。   “你们将军再三吩咐了,不能送酒,就上次给你们送的那几坛,还是混在羊奶里悄悄带进来的,就这都还是冒了大风险,你们还是别惦记了。”   “这将军也是,咱这离前方战场老远了,地势又这么隐蔽,夏朝人知道才怪,这么小心翼翼干嘛,存心不让哥几个好过。”   “诺顿大哥,要不你再。。。那啥。。。你懂的。”   “行,我尽量。”那个叫诺顿的一边应付着,一边指挥后面的车往里走。   秦苏他们无法再跟进去,只能猫着腰在林子边上走一圈,看看这个营地到底有多大。   半个时辰左右,那队人马推着空车出来了,游云给秦苏使了个眼色,也不管秦苏作何反应,径直跟了过去。   “三尺以内!”秦苏一看游云走远了,立刻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小声说道。   “出发前,你不是说你来打探粮草,我来找阿四么!咱俩分工协作。”   “现在,找到阿四也许就知道粮草的情况了。”   游云白了他一眼,没做反驳,两人又跟着这队人离开绿林。这队人马一直往镇东走,那里有一个镇上最大的牧场,帐篷密密麻麻地挨着,有的是关放牲畜的棚子,有的是牧民的帐篷。   进了牧场,这群人分散开来,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游云跟着的那男子带着她车上的姑娘往牧场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里走去。游云他们跟着走了过去,走了一段,前方两人过了个拐角,不见了踪影。   游云和秦苏对望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阵疾风从后面闪过,秦苏立刻将游云抱开,随即立刻出手接下来人的袭击。   黑暗中,两人斗得正酣,远处隐隐传来牧羊犬的吠声,游云担心再打下去会引来更多的人,双眼一沉,便摸出自己靴子中的匕首,悄悄潜到躲在一边的姑娘身边。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将匕首抹在那姑娘的脖子上,将她推到一盏灯下,轻声说了句:“别动。”   打斗的两人停了下来,望向她们,那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带了些怒气:“你想做什么?”   一听这声音,游云心中更加激动,她将自己也暴露在光下,确定地叫了一声:“阿四!”   那男子一听,连走几步,赶了过去,待看清游云的脸,仍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句:“小姐?!”   “真是你,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游云心里激动,但手上的刀仍然稳稳架在那姑娘的脖子上。   姜阿四一看,顾不上叙旧先,只能小心冲游云说道:“小姐,你先把刀放下,她不会叫人的。”   游云这才轻声在那姑娘耳边说了句:“得罪了。”然后放下刀,走向姜阿四。   她抓着他的胳膊,左瞅瞅,又看看,这失而复得的既惊喜又忐忑的样子,看在旁边两人眼里,很不是滋味。   秦苏刚想走上来,拍开游云拉着阿四的手,另一边站着的女子已经走过去扯开阿四,一脸戒备地看着游云:“阿四哥哥,这女的是谁?”   “阿四。。。哥哥?”游云语带笑意,姜阿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两声,低头一边笑一边戳着游云往前走,含糊应到:“我们进屋说。”   其实,姜阿四样貌虽然普通,但难得的是他身材孔武,再加上性格极好,与憨厚的样子形成一种反差。在夏都三年,游云没少听过女孩儿们“阿四哥”,“姜小哥”地叫他,但他从来只是笑两声,便没有更多回应,哪像现在,还做出一股娇羞状,这样子,游云只在七岁那年,他第一次接过老虎哥哥递给他的糖时才见过。 ☆、我要娶她   四人进了一个小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阿四将游云和那女子让到床上坐着,自己从柜子里拿了块羊毛毯出来铺在地上,秦苏和阿四就坐在上面。   “这段日子你就住在这里?”游云扫视了周围的环境,直接问道。   “嗯,是碧朱救了我,这是她的住所,这段日子多亏她照顾我。”姜阿四说着话,不自觉地望向碧朱,眼睛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阿四哥哥!”碧朱接收到他的目光,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离开床,坐到羊毛毯上,揽着姜阿四的臂膀。他没有推开碧朱,只是不好意思地望着游云笑了笑,秦苏扯了扯嘴角,很识趣也很高兴地站起身来,坐到游云身边。   姜阿四拍了拍揽着他臂膀的手,继续说道:“当日我抱着乌尔姆掉下断崖,幸好他给我当了人肉坐垫,不然我也没办法能活到现在,还见到你。只是,我的腿。。。”他停下话头,摸了摸自己的腿。   游云想起来先前看到他时,他走路有些瘸,心立刻又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掉下去的时候,被一只树枝插在大腿内侧,再加上救治不及时,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姜阿四语气淡淡的,倒是一旁的碧朱听了,立刻红了眼睛,揽着阿四的脖子,带着哭腔说道:“阿四哥哥,都怪我不好,要是我早一天经过,你的腿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怪你,你已经救了我一命,这就是我的福分了。”姜阿四擦了擦碧朱的眼角,安慰地说。   游云看着两人腻歪的劲儿,心中的忧伤散了大半,也安慰道:“回石头城,再找胡叔看看吧,说不定他能有什么办法。”   阿四点点头,叙完旧该讲正事了,他冲碧朱说道:“碧朱,这是我家乡的朋友,你帮我去冲几杯热茶来招呼他们,好不好?“   碧朱点点头,乖巧地出去了。她转身放下帐篷门帘的时候,游云望了她一眼,巴掌大的脸蛋,五官精致,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闪烁着蓝色的光。   一刹的惊异转瞬而过,游云转回头看着阿四,秦苏立刻问出了关于绿林粮草的话。   原来姜阿四能行动后,就一直在牧场上帮忙做活,近来牧场急需人手,再加上他一个瘸子,又有碧朱打着掩护,所以没人怀疑他的身份。他原本想着养好伤走人,结果在一次运送粮食的过程中发现了绿林里的秘密,这才叫碧朱帮他绣了一些信息在羊皮袋上,希望往来的商贩能帮他传递出消息。   “绿林中有四个粮仓,堆了好几百吨粮食,但是估计阿诺醇怕引人瞩目,只派了一小队人马看守。牧场每隔两天会给看守的士兵送吃的喝的,我混在其中,已经进出过许多次了。”   “依你看,咱们要毁掉这批军粮容易吗?”秦苏一脸肃然,征求着阿四的意见,游云望着他,一时有些恍惚,这段日以来,她几乎要忘了,他原本就是果决肃杀的摄政王啊。   姜阿四听到秦苏的问话,笑得一脸自信:“还要多亏阿诺醇选了这么个地儿,派了这么点人,这几天,我已经琢磨出一个法子,你们来了正好,咱们下次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就可以实行,只是这军粮一旦被毁,咱们必须立刻离开。”   秦苏点点头,游云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碧朱呢?你要把她怎么办?”   “我一定要带碧朱回石头城,我要娶她。”姜阿四一脸笃定。   “可她是赤金人,两国交战,你忍心看她背走国土,投奔敌军,这让她的亲朋好友如何自处?”   “我是大夏人。”姜阿四还未来得及回答,碧朱端着羊奶酒掀开门帘进来。不知道她在外面听了多久,游云有些戒备,秦苏也盯着她,手上不自觉地用了用力。   碧朱将羊奶酒放在毯子前,一脸坦然地望着屋中的三人:“我愿意跟阿四哥哥走,我是大夏人。”   游云望着她泛着蓝光的眼睛,怀疑地重复了一遍:“你是大夏人?”   碧朱看到游云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垂了双眸。她其实很怕生人,但因为眼前的两人是阿四哥哥的朋友,她便没有排斥,反而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我爹娘都是大夏人,我一出生,眼睛就是蓝的,村子里的人把我当成怪物,要把我扔到河里,爹娘为了保护我就带我一路向西,来赤金谋生。后来就一直留在走沙的牧场帮工,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没几年就去了,前些年,爹爹也去了,我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现在,阿四哥哥就是我的亲人。”   姜阿四心疼地摸着碧朱的头,温柔地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等回了石头城,我们还有娘亲,她会对你好的,还有小姐和虎哥,他们都是好人,都会把你当朋友的。”   “真的?”碧朱转头望着姜阿四,眼里全是笑意,姜阿四宠溺地点点头,碧朱一把搂着阿四的脖子,扑到他怀里,“阿四哥哥你真好!”   游云放下心中的疑虑,凭直觉,她认为碧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喜欢谁就直接展现在肢体语言上,这样的姑娘,跟阿四正好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苏也放松下来,看着搂在姜阿四脖子上的手,和扑在他怀里的美人,欣羡不已,待他转过头,看着皱眉望着他的游云,一抹哀怨挂上心头。   第二日,四人分成两组行动,阿四和碧朱仍像往常一样,在牧场帮工,秦苏和游云则在镇上采买需要的工具。   到了运送粮食这一日,诺顿来找阿四,阿四装作一脸为难:“碧朱生病了,我这会儿走不开。您要是实在找不着人手,等晚些时候,碧朱好些了,我连夜给送过去行吗?”   诺顿掀开帘子,看到碧朱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皱了皱眉,骂了两句就走了。   天刚刚黑,秦苏和游云摸了过来,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阿四拉了个小推车,将粮油、酒等易燃物混着羊奶装了一车,一切就绪后,阿四进了帐篷,想叫碧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却发现,碧朱沉沉睡着,怎么也叫不醒。   “碧朱。。。碧朱。。。”阿四有些着急。   秦苏走了进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碧朱:“别叫了,我给她吃了药,估计要睡到后半夜。”   “你给她吃了什么?”姜阿四有些生气,语气中带着愤怒。   “放心,不伤身体的,一是为了让她装病装得更像,二是让她安心在这里等咱们回来。带着她去冒险,你忍心?”还有一点,虽然他也相信碧朱是真心要跟姜阿四走,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本能地对周围的人存有戒心,尤其在这重要关头,碧朱不得不防。   听完秦苏的解释,姜阿四有些无奈,但也只得认了,他确实也不放心碧朱跟着冒险,本来还想着怎么能劝她留下,现在倒省了份心,虽然这方式是他极不愿意的。   出发的时候,游云背着阿四,悄悄碰了秦苏的胳膊:“你不相信她?”   秦苏笑了笑,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游云把他的心思摸清楚了。他转头看着游云,笑得一脸暧昧:“知我者,如意也。”   游云皱了眉头,秦苏冲她宽心一笑:“放心吧,只是以防万一,我们能好好回来,自然是带她一起回去,我还等着喝阿四的喜酒呢。”   为了避免跟诺顿打照面,三人推着车从牧场后门的东面去往绿林,游云穿了碧朱的衣服,蒙着面纱,低着头坐在车上。 ☆、最安全的防火墙   “刚刚不是送了四车吗,怎么又送?”守门的士兵虽然见过阿四几次,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拦住了他们。   “我先前有事,没赶上送货,正好今天牧场里多杀了一只羊,诺顿大哥就又装了一车,让我送过来。”阿四掀开车上的布,露出十几个坛子,和一只刚宰杀的绵羊。   那士兵走了过来,阿四又悄悄掀开其中一坛盖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阿四冲他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然后哈哈大笑:“还是诺顿大哥有本事,进去吧。”   放行后,三人将车推到了营中厨房,阿四和秦苏将羊肉和几坛粮油搬了下来,游云假装清点粮油,跟着进了厨房。   “小心。”刚要进入厨房,身后传来一个低到只有游云能听到的声音,她身子一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秦苏和姜阿四推着剩下的粮油和酒前往粮仓。计划中,他们会以存放粮食为由,将粮油和酒搬进各个粮仓,然后等游云这边得手以后,就将这些粮油全部洒在军粮上助燃。   游云低着头,看着厨房里的士兵把羊肉和粮油罐子搬到货架上。灶台上的火燃得熊熊的,把整个屋子烧得异常暖和,大冬天的,人在这里呆着觉得舒服,士兵们说说笑笑,并不在意她。   碧朱原本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大家都习惯了她这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有人经过她身边时,还打起趣来:“你那个便宜哥哥呢,往常不是都黏在他身边么?”   游云没答话 ,任周围的人哄笑着。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旋木鸟的声音响起,在这说笑的人群中并不明显,但游云却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抬了抬嘴角,挪了几步,露出她裙子遮着的一坛粮油,然后假装要帮忙搬粮油。她弯腰抬起坛子,摇摇晃晃地向货架走去。经过灶火时,好像踩了什么,一个踉跄,将整坛粮油洒在了灶火上。被粮油一浇,火势直窜屋顶,把整个屋子都烧亮了不少。   “啊!”游云假装被火吓到了,拼命往后退,一下撞到一个抬着粮油的士兵,士兵手里的坛子碎了一地,洒了一地油,游云又假装避油,往屋后直窜,眼看货架子就要被她撞到了,一个伙头军连忙走过来,拉住她:“哎哟,我说姑奶奶,这儿都着了,你还嫌不够是不是?赶紧出去吧。”   游云假装惊恐地点点头,往厨房外走去,经过碎掉的坛子时,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火折子,顺着粮油流淌的方向,扔在了不起眼的墙角。   刚走到门外,流到墙角的油遇了火,瞬间燃了起来,一处火头还没下去,另一处又燃了起来,厨房立刻乱做一团。先前赶游云走的伙头军急着稳好货架,想赶过去帮着灭火,游云把手中的碎坛子片快准狠地打到他的腿上,一个踉跄,往前一扑,整个货架的油罐子全碎在了地上,粮油四处飞溅,遇火即燃,这下,不止厨房里的人彻底慌了神,连其他岗位上的士兵都一拨拨地赶往这边救火。   粮仓这边,卫队长正带着一拨人经过,冲守门的士兵吼道:“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跟我去救火。”   秦苏和姜阿四一看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来到一个只有两个士兵把守的粮仓门边,说道:“我刚刚搬东西的时候,看到仓里好像有几个空罐子,可以拿去装水救火。”   守门的士兵立刻跟着两人进到粮仓,谁知刚一进门就被两人一个手刀砍翻在地。他们迅速脱下士兵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将刚刚搬进去的粮油满满洒在粮仓里,扔了个火折子就跑到下一个粮仓口:“那个粮仓好像也着火了,赶紧去叫队长拨人来救。”   士兵一听,立刻往厨房方向跑,两人假装进去检查,又把粮仓给点了。接着,又如法炮制地点燃了第三个粮仓。   等到第四个粮仓门口时,游云已经潜伏在边上,夜里黑,她的身子伏得低,但是秦苏还是一眼看见了她。他冲她点点头,正要去引开门口的士兵,之前被骗走的一个士兵已经反应过来,他冲他们走过来:“你们两个,头盔拿下来?”   周围还站着的四个士兵一听这话,也戒备地围了过来。秦苏紧了紧拳头,寻思着用什么打法,能在吸引更多人过来之前,把这五个人解决掉。   士兵们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慌张地喊:“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五个人被这声音一岔,分了神,秦苏立刻动了手,将离自己最近的士兵的刀抢了过来,然后迅速抹上他脖子,解决掉一个人。另外四人回过神,挥刀砍来,阿四立刻也抢了把刀,一刀砍翻一个。三人配合默契,一瞬间就将五个人都收拾掉了。   他们将五个人全部拖进粮仓藏好,然后把粮油全部洒在军粮上,点燃火正要离开,门口传来一阵嘶吼:“粮仓着火了。”   粮仓比厨房重要,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聚了过来。如果直接从门口冲出去,惊动了整个营的人,就算他们能走出绿林,也很难走出赤金。   “怎么办?”阿四望着秦苏。   秦苏看了眼堆着军粮的帐篷:“把背面撕开,我们从火里过去。快。”   阿四一点没犹豫,拿着刀冲向火势最弱的一处,火苗像魔鬼的舌头一直在他身上舔,但他已经顾不得了,能越早离开,受的伤就越小。   游云紧跟在阿四身后,看他趁着火势,割开了帐篷,立刻就要跟着过去,秦苏一把拉住她,将自己身上的头盔和盔甲脱下,罩在了她身上。   “你。。。”   没听她说话,秦苏一把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躯做了个全世界最安全的防火墙。   “快走。”   秦苏抱着游云往外奔去,周围是炽热的空气和嘈杂的人声,但游云只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在他怀里,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像是父亲和老虎哥哥在城头击打的战鼓,充满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营地里乱做一团,士兵们东奔西走,有的在找水,有的在救火,两个穿着军服的人很顺利地走到了营门口:“你们还在这里瞎杵着干嘛!正需要人手呢!还不赶紧去救火。”   守门的士兵本来就看着营地里的火光焦急好奇,一听这话立刻就扑了过去。门口无人把守,悄悄躲在一边的游云立刻追上来,三人连忙走出营口,往牧场走去。   阿四有盔甲护着,没受伤,就是脸上烧得红了些,游云有盔甲和秦苏护着,更是毫发无损,就是秦苏。。。游云看着他袖子和背上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不知道他伤着肉没,但此时即使伤着也顾不上了,只能一个劲儿往前奔。   这边厢,救火的卫队长看到了粮仓里士兵的尸体,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吩咐着:“有细作,立刻封锁全营,你们四个去门口守着,一个人也不能放走。” ☆、插播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节,祝大家新年快乐!今天不更新,插播一个小番外,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在新的一年遇到一个贴心的人,相识相知,相爱相守,每天都感到幸福。^ - ^   秦苏这一生经历了很多事,不管是大的、小的;危急的、愉悦的;战场上的、朝堂上的,还是生意场上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遥远且模糊的回忆。他唯一记得的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意都陪在自己身边。他们相守相伴,始终信守着成亲那夜“永不相负”的誓言。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漫步,记得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记得新婚那夜她的娇羞和温柔,记得他们一起迎来第一个孩子的喜悦,记得他们一起看到第一个孙子的满足。。。   秦苏转过头,望着床边的如意,一头银发,满脸皱纹,但在他心里,她始终是那个生气了就唤他“王爷”,无奈了就吼他“狗皮膏药”,称心了就叫他“夫君”“相公”,高兴了就叫他“阿苏哥哥”的小姑娘。   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秦苏最后一次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面容:“真好,你走在我前面,我再也不用担心留下你一个人怎么办了。”   他挪了挪身子,将游云紧紧抱在自己怀里,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慢慢闭上了浑浊的双眼。   辰时,秦墨离家去学堂前,照例来“三尺堂”请安。他敲了敲门,往常这时候,太爷爷已经起来帮太奶奶梳头了,但今天里面却安静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好奇地推门进去,看到太爷爷抱着太奶奶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太奶奶?太爷爷?”秦墨一边叫一边往床边走去,床上两位鹤发老人依然没有回应。他大着胆子推了推两位长者,然后将手伸向他们的鼻前,没有气息!秦墨大骇,坐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片刻后,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跑向父亲的院子:“爹、娘,太爷爷太奶奶,仙逝了!”   几天后的夏都,当朝皇帝秦珃收到了报丧的信件。他坐在龙椅上对着信纸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小时候,两位先人带他出宫玩,带他去江南看飞絮,去大漠看黄沙的情形,那时候的天地是那么广阔。他一边笑一边摇头,然后将信纸揣进怀中,走向后宫佛堂。   缭绕的檀香伴着木鱼声,让人心安,皇帝屏退左右,径自走了进去,跪在殿前,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母后,刚收到的丧报,摄政王和王妃,同时薨了。”   木鱼声顿了一下,随即又不急不缓地敲开这满室的檀香,一个温柔慈悲的声音响起:“死亡是新生的开始,一段时间的结束是另一段时间的起点。他们这一世缘尽,下一世,命运还会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摄政王的怪癖   三人赶回牧场时,碧朱还未苏醒,阿四以为药效还没过,干脆弯下腰,想直接抱着她跑路。   秦苏拦下他,从怀里揣出个小药瓶扔过去:“给她闻闻就醒了。”   阿四拿了药瓶去唤碧朱,游云走到他身边,手不自觉地摸上他被烧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有没有伤到肉?”   秦苏侧头看她,她眼里露出从未对他呈现过的担忧、关心,甚至怜惜。   “心疼了?”秦苏忍住背上传来的疼痛,故作痞气地问道。   游云没有像以往一样生气不理他,仍用双眼巴巴地望着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有。”秦苏忍不住捏了捏游云的手,游云并没有缩回去。   这时姜阿四带着碧朱走了过来,扔给他一个瓶子。他接下习惯性地往怀里揣,突然发现,这不是他的小药瓶,疑惑地望过去,阿四冲他背上努努嘴:“治烧伤烫伤的,背上涂一层吧,我都闻到肉香味儿了。”   秦苏一时很无语,游云虽然焦急,但还是被姜阿四这话给逗笑了,她抢过秦苏手中的药瓶,走到他身后,言简意赅地说了句:“趴下。”   趴下?!轮到秦苏不好意思了,他试图挣扎:“先走吧,等会儿那些人搜过来就麻烦了。”   “阿四他们去装行李,要耽搁一会儿,这功夫正好给你擦药。”   秦苏看看阿四,阿四耸耸肩,把之前收拾好的行李搬了出去。   “快!”游云一边说一边就要动手推他。   “我自己来。”秦苏抓紧自己的衣服,好像他对面的是女流氓。   “背上,你自己来得了吗!之前不是脸皮很厚么,这会儿怎么又矫情起来了?!再不趴下,我来硬的了。”   面对游云的威吓,秦苏只得认命地趴到床上。游云小心翼翼地扯开他背上所剩不多的布料,还好烧伤的面积不大,只是有些衣料已经跟肉糊在一块,看得人心里渗得慌。他的背上还有其他伤口,已经结了疤,看来是老伤。游云轻轻摸上他的背,她无法想象,一个出身帝王家的皇子,背上居然有这么多的印记。   久没动静,秦苏艰难地回头:“怎么了?是我的伤吓着你了吗?只是烧伤不好看而已,不疼的,你动手吧。”   秦苏的宽慰让游云更加生出心疼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在他背上。秦苏趴在那,感受着那温凉的指尖在他背上跳跃,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能与她的指腹接触的点滴上,他的心里烧了一团更旺的火,比烧伤他背的火更甚。   不知过了多久,秦苏感到游云的呼吸在靠近自己的肌肤,他有些激动。一阵凉风拂在背上,擦过药膏的地方顿时激起一阵清凉,舒爽无比。他还在享受中,游云已经拿了阿四给她找的纱布仔细地缠上了伤口,弄完后,还帮他披了一件阿四的皮袄。   秦苏尚在回味,阿四进来说可以启程了。   四人骑了两匹骆驼,急速往图兰奔去。夜里的沙漠极易迷路,好在阿四这些日子跟牧场里的人打听了不少沙漠中行走的经验,所以能借助沙山和星宿,准确定位。不过夜里路不好走,他们比来时多花了不少时间,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才将将到达图兰。   此时走沙镇的消息还没传过来,出赤金比进赤金容易,再加上四人都穿着赤金衣服,又有个碧朱时不时还能讲几句赤金土话,所以四人几乎没有遇到阻碍便进了图兰。   奔波一夜,原本十分疲劳,但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马不停蹄地将两匹骆驼换了四匹马和一些干粮,进了赫连山。   骑马奔走了一天,翻过第四峰,大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停下整顿休息。   碧朱收拾的行李里,有她从小用到大的炊具,当时阿四怎么劝,她都不肯扔下,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阿四生了个火就去四周找些干柴和稻草,碧朱和游云拿出包袱里准备的干粮和羊奶,煮起来。   秦苏是个伤员,还是个受了伤的王爷,此刻正心安理得地侧倚着树,坐在火的另一边。看着坐在锅架边的游云,他几次欲言又止,但看游云压根儿没望过他一眼,他又委屈地把话吞了回去。   羊奶煮好后,游云盛了一碗端到秦苏面前:“趁热。”   秦苏堵气似的不接碗,做傲娇状,游云便把碗递到他嘴边:“我喂你?”   轻车熟路的动作让秦苏有些得意,就着游云的手,喝了一大口。游云耐心地蹲在他面前,等他喝完,他却咂咂嘴看着游云,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怎么了?”过了半晌,游云好奇地问到。   “我该换药了。”终于说出这句憋了一晚上的话,秦苏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自己果然在厚脸皮的修为上又精进了一大截。   游云有些好笑,她放下碗直直的盯着秦苏:“昨天不是还不让上药吗?”   “今天让上了。”某人理直气壮。   “德性!”游云嗔骂,“昨天刚上的药,还能管一天呢。回石头城再上吧”   “可是我现在背上不舒服,我觉得伤口有点。。。不对劲。”   “真的?不会是感染了吧。你趴下我看看。”   游云一说趴下,秦苏就心痒痒的,二话没说,褪了上衣就直接趴在游云腿上。   “。。。”   游云只得低头解了他的纱布,仔细检查他的伤口,还好没有感染,还有一两天的路程,这会儿要是出了岔子就真的麻烦了。   她叫碧朱帮她用帕子沾了刚烧的热水,晾了晾,小心翼翼地敷了伤口的边沿,又拿出药膏轻轻地擦着。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苏都爱极了游云指尖抚在他背上的感觉,连两人成亲当夜的前戏,他都非逼着游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直到后来被另一个动作取代。   姜阿四抱着柴火回来的时候,游云已经擦完了药,系上了纱布,但秦苏仍然磨磨蹭蹭地趴在她腿上,用着极慢的速度穿衣服。阿四皱了皱眉,这个摄政王怎么这般占他家小姐的便宜?他将柴火放下,然后走到两人跟前:“王爷,我来帮你吧,山里冷,当心着凉。”说完借机将秦苏从游云身上挪开,游云忍不住笑了一声,起身走到碧朱身边。   “那个哥哥喜欢你。”碧朱用她那天真烂漫的蓝眼睛望着游云,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游云觉得她的脸被面前的火堆烧得发烫。   “我也是这么粘着阿四哥哥的。他一站到我身边,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他,想摸摸他,巴不得一刻也不要分开才好。”   “咳咳。”不远处的阿四咳了咳,碧朱立刻望了过去,她看到阿四的脸有些发红,连忙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羊奶端过去:“阿四哥哥,快喝碗羊奶去去寒,你找了半天的柴火一定很辛苦!冷不冷啊?”说完就要去摸他的手。   秦苏一边利索地穿好衣服,一边起身远离这对带给他伤害的男女。边上没有人,碧朱更加肆无忌惮,抓起阿四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一个劲儿往里呼气。   “那个。。。”阿四红着脸挣了挣,换来碧朱一脸不满,便由她去了。   游云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样的阿四十分好笑,又十分可爱,忍不住一脸痴笑地望着他俩。   “羡慕了?来,我也给你暖暖。”坐到她身边的秦苏看着游云红彤彤的脸蛋,咽了咽口水,就要把手蹭过来。   “啪”一声,游云轻轻将他的手拍掉,娇嗔地斜了他一眼,低头添着柴火,嘴角还带着笑。 ☆、深夜叩门   天刚亮,三人就已经整顿上路了。山中寂静正好赶路,只是路过盘龙谷的时候,隐约听到林中传来一个尖刻的女声:“你确定他说的是这地方,都挖了好几天了,怎么什么都没有。你个没用的东西,该不会听错地方了吧。”   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走出赫连山,回到石头城。   四人进都护府的时候,游方正神采奕奕地布置着沙盘 ,见到姜阿四欣喜非常,各种嘘寒问暖,倒把自己的女儿和摄政王都晾到了一边,知道姜阿四腿伤未愈,又立刻把胡顺给叫了来。   胡顺是跟郭虎一同进府的,彼时郭虎刚刚收兵回营。   “臭小子,你还真没死!”远远望见,郭虎就奔了过来,直接抓着姜阿四的衣服,扯了又扯,看了又看。   再见郭虎,阿四也有些激动,傻站在那儿憨憨地笑,任凭郭虎对他“拉拉扯扯”,旁边的碧朱见那彪形大汉扯着自己的阿四哥哥,半天也不松手,顿时有些急,立刻走上前,想掰开他的手指头。   一个女人突然冲上来抓自己的手,郭虎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他惊了一跳,立刻皱着眉看向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姑娘:“这谁?”   “不许欺负阿四哥哥!”   “阿四。。。哥哥?”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阿四。   姜阿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马上要过门的妻子。”   “啊?”郭虎觉得头顶有一阵雷劈过,在他的认知里,阿四这种傻小子,不解风情,就该是老光棍的命啊,怎么能比自己还先找着老婆!   “老虎哥哥也傻眼了吧。”游云见郭虎一脸不平衡的样子,打趣地说道,“没想到阿四最早成亲,新娘子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如花美人吧。”   “你要是愿意,你可以比他还早成亲。”秦苏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没人听到,也就没人理会。   大家的视线都在碧朱身上。郭虎细细打量着她,他没瞧出什么漂不漂亮来,只觉得这姑娘眼睛干净,心想这阿四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大难不死,还捡了个媳妇儿。   游方一脸欣慰,只说让胡顺快些看病,看完好让阿四带着他媳妇儿回家看他阿娘。看病的功夫,碧朱一直守在阿四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半步也不愿意离开,众人对她又越发满意。她自己见这里没有一个人因为她是蓝眼睛而不喜欢她,心中也安定下来。   看完病,胡顺只说了些看个人造化,需要时间之类的话,就摇着头走了,好在阿四和碧朱并不十分介意这条腿,只赶着回家去见自己的亲娘了。   游方问起今天的战势,郭虎一脸兴奋:“这两天,赤金战意明显不如从前,听说赤金王上病重,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秦苏和游云听了这话,不禁笑起来,郭虎诧异地望过去,秦苏才把三人火烧粮营的事说了一遍。   游方摸摸胡子,琢磨了一下:“我说呢,这赤金人从前打仗,都以游击的方式,攻完一处就走,绝不久战,这次居然铁了心跟咱们耗了两个月,原来是有粮草撑腰。也不知这粮草,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居然没有收到消息,若不是阿四,还不知道要硬打到什么时候。看来是时候整顿一下埋伏在赤金的探子了。”   秦苏听着游郭二人探讨局势,理了理思路问郭虎:“你方才说,赤金王上病重?”   “是啊。”郭虎接过话,“王庭的探子传来线报,无忧公主频频动作,想来赤金王病得不轻。”   “王庭和这边战场局势堪忧,阿诺醇必定要舍一处,如今粮草已毁,他再不赶回王庭,恐怕连老本都赔进去。这场仗应该不出三天就会结束。”   “结束?他想得倒美。”游方一个冷笑,“赤金这些年时不时骚扰我边境,这次还主动发起战事,不收拾得他们服服帖帖,就把他们放走?我这石头城的都尉真是白当了!”   果然,三天以后,阿诺醇的军队大幅撤退。郭虎和游方乘胜追击,硬是将大夏的边境往西延扩了上百里,最后秦苏说差不多得了,再打下去,镇守的军队调不过来,这才放阿诺醇北去,让他回赤金王庭继续折腾。   拉扯了两个月的战事终于结束,石头城里男女老少,百姓士兵皆是一片欢颜。尤其是姜阿四家,阿四的娘亲现在每天带着碧朱上街买点筹办婚事要用的东西,逢人就介绍自己马上要过门的儿媳妇,弄的整个石头城都知道,姜家那个死而复生的阿四要成亲了。   都护府,姜阿四送了请帖过来,游家父女、秦苏和郭虎都在。   “你想让我做证婚人?”游方看着请帖,有些诧异。   “是啊,我娘说了,没谁比您更合适。小时候家穷,要不是您帮衬着,收我在您府中打杂做事,还教我习武识字,我哪有今天。”   “爹,您就答应吧,我和老虎哥哥想做还不够格呢。”游云看着大红的喜帖,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这几天她也时不时帮着姜阿娘和碧朱采办些货物,真跟自家兄弟娶亲一样。   游方白了游云一眼,欣然答应,几人拿着请帖,又说了些筹备婚礼的细节,秦苏默默坐在一边喝茶,看边上三人越说越高兴,终于忍不住道:“姜阿四,我好歹也算救你出赤金的人吧,我的请帖呢?”   三人这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个摄政王,阿四挠挠头,半带疑惑地解释道:“昨日碰到何东兄弟,说是夏都来信催您回都,约莫这几天就要走了,所以我就把请帖拿回去了。”   “你要走了?”游云忍不住问。   “你想走吗?”秦苏反问。   游云心一惊,收敛了情绪,低声说:“关我什么事。我是石头城的人,我哪也不去。”   秦苏眼神灼灼地望着游云,还要说什么,一旁的游方轻咳一声,淡淡地道:“都护府今早也收到朝廷的公函,说是年关将至,务必敦促摄政王早日回朝主持大局。”   秦苏扯了扯嘴角,这小皇帝长本事了,给他发私信不说,还学会动用官方势力了。   “也不差这几天嘛,要不王爷参加完阿四的婚礼再走?”郭虎这段时间同秦苏处得极好,两人惺惺相惜,还真心有些舍不得。   连郭虎都留自己,秦苏看向游云,眼神里带了些希冀,希望游云能留下他。   “这两天出发,正好能在除夕前几日到达夏都。王爷现在走也好,别让皇上一个人在皇城中孤伶伶地过年。”游云说出的话正好相反,秦苏心中郁结,但奈何此时还有其他人在,他不好说什么,只阴阳怪气地表扬了游云体察圣意什么的,就回了自己房中。   生了一天闷气的摄政王没有得到半点安慰,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敲开了游云的房门。   游云打开房门,对上的就是秦苏幽深的双眸,但是她并不诧异,反而像是等着他来似的,从容地将他让进屋里。这么主动大方,倒让秦苏有些吃不透了,他疑惑地走进屋中,看到游云轻轻关上房门,心中一跳,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烛火高床就在一旁,秦苏突然想起在夏都时,游云躺在他床上的样子,他有些心慌。 ☆、两情相悦   “坐吧。”游云将秦苏引到一张小桌前,指了指面前的一张凳子。   秦苏迟疑地看着她,惹得游云忍不住低笑起来:“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   “我倒是想让你吃了我。”秦苏立马又开始嬉皮笑脸,坐了下来。   游云面上一红,也跟着坐在了他对面。两人静默地对望,谁也没先开口。隔了好一会儿,倒是秦苏先忍不住了。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真想让我回去?”   游云叹了口气:“你是摄政王,难道要不顾朝中大局吗?还有,你是政儿的王叔,不回去,你忍心将他一个人留在深宫?”   “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秦苏的语气开始变得灼热,他以为游云又要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她却定定地望着他,然后幽幽地吐出一句:“不忍心又能怎样。”   秦苏懵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道:“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游云没有回答,她站起来,坐到他旁边,然后环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到他的肩上:“舍不得,可你是夏都的摄政王,而我是石头城的游云。”   温良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抚在他的脖子上,面对心上人的第一次投怀送抱,秦苏彻底傻了,他脑子不能思考,只是一味地傻笑,他好像听到她在说话,但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凭本能反应,反正她说什么都好。   “就这样?”游云看秦苏久没反应,直起身来,晃了晃他。   秦苏傻笑着点头,但随即又琢磨过味来,问到:“什么?”   游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让你回夏都,等你得了空,若心里还有我,便三不五时来看看我,这样我也满足了。”   “可我不满足。”秦苏听了这话,立刻回绝,摄政王果然是摄政王,美色当前依然毫不动摇,只是语气明显温柔了许多,许是被刚刚的一抱熏得,甚至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我就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不要让我离开你,只这件事,我做不到。”   游云被他哄得心头麻麻酥酥的,本来就不舍的心情,此时竟生出一些既甜蜜又惆怅的心绪来。秦苏又将她搂进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像抱着期盼已久的稀世珍宝。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一遍又一遍地吸取她身体里传来的气息,“跟我回夏都,我娶你!”   游云在他怀里笑了笑,听到这话,她是开心的,只是要让她真的嫁他,随他回夏都,她还有犹疑。   见怀里的人不说话,秦苏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紧,重复道:“嫁给我!”   游云轻轻摇摇头。   “嫁给我!”   不管游云摇多少次头,秦苏都始终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直到桌上的烛台快要烧尽,游云实在熬不过了,只好哄到:“夜深了,你先回去睡觉,这事咱们以后再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秦苏片刻也不想等,唯恐夜长梦多。   “那就等阿四婚礼过了再说。”游云看着秦苏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满满的幸福感,差一点,她真的就答应了。   “那我先回屋,你好好休息。”秦苏也不再痴缠,乖乖地放了手,往屋外走去。房门快掩上时,他突然又将门推开,一把搂住了游云,“我好想你。你快答应嫁我,我想天天搂着你睡觉,睁开眼闭上眼都能见着你。”   这番直接的话语,惹得游云面上一红,心里一热,她好像也有些离不开他了。她将手环上他的腰,加紧了力度,想让他感受到自己同样的热情。   腰上突然缩紧的力量像一只大手握紧了秦苏的心脏,他把游云往怀里塞了塞,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占满自己的心房,但却依然无力。过了好一会儿,他蓄足力气,将游云推开,暗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睡吧,我走了。”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游云打开房门的时候,秦苏的身体跟着房门倒了进去,吓她一跳。   “怎么睡在这里了?冷不冷?”游云俯下身去扶秦苏,他这时已经惊醒,就着游云的手起身后,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怎么了?”游云看眼前这人似乎魔怔了,以为他还没睡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秦苏抓着她的手抱在怀里:“我只是想确定,你昨晚同我说的话,不是我在做梦?”   游云也不挣扎,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笑着骂了一句:“傻子。”   看着游云一脸娇笑的样子,秦苏放下心来,旋即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感受她的身形,她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咳嗽声音传来,游云立刻挣扎开,望向秦苏身后,弱弱地叫了一声:“爹。“   没了温香在怀的秦苏对来打扰他们的人很不满,奈何来人又是未来岳父,所以又只得把这不满收起来,淡定地转身叫了一声:“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游家父女被这个华丽丽的称呼给惊住了,半晌,游方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大清早的,王爷还是不要和末将开玩笑了。”   秦苏面色如常,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仍旧直愣愣地杵在门口。   “末将有事同如意说,王爷可否回避一下。”见秦苏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游方只好主动开口。   秦苏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奈何游云悄悄在他背上戳了几戳,他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抓过她的手指,捏了又捏,这才点头说好,回去自己房里。   秦苏走后,游云将游方请进屋内,垂立一旁。   “你和摄政王。。。我记得前一阵子问你,你不是还无意吗?”   游云满脸红云,但她不是矫情的女子,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这一点倒跟秦苏很像。她低着头微微笑着,话语中带着她罕有的娇羞:“父亲不是觉得他不错吗?我近来看着,也觉得不错。”   “可是他的身份?你可是要跟他回夏都。”   “这。。。”这也正是游云现下唯一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她敛了笑容,低声说到,“我现在倒没想那么多,只道是能同他多呆一天是一天,至于回夏都,我还没想好。”   “他是摄政王,这里不是该他呆的地方,你若真要同他一起,迟早是要走的。”游方叹了口气,他已经接受了女儿要一直呆在石头城的事实,如今却又想到她要离开,实在有些不舍。   “阿爹不想我走?不想我同摄政王一块儿?”   “为父当然希望你能陪在身边,能时时照拂与你,可你若真。。。不过话说回来,你先前也说过,皇室复杂,王爷们向来三妻四妾,让你同别的女人争一个丈夫,我不忍心!”   “何止父亲不忍心,我自己也极不愿意。”一想到秦苏可能会有别的女人,游云心里竟无端端地生出些痛意,这感觉是当年三姨母同她说要给李昶设几个通房开枝散叶都不曾有过的。   “我心里倒是愿意你找个像郭虎这样的孩子,家境普通,而且又离我近,真有什么,我还能插得上手。”   “怎么又扯上老虎哥哥了。”游云故作调笑,她不想让父亲为自己的事发愁,随将话题扯了开,“我跟王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今日父亲来找我怕是有别的事吧?”   游方这才想起,自己是为阿四来的,第一次证婚,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同游云细细商量起来。    ☆、肉丸子   老实说,身为皇子,只有老天知道秦苏这一生过得有多不如意。   十来岁以前随母亲住在宫中永巷,那是不受宠的妃子们聚居的地方,一群女人整日里想的是如何勾心斗角,重获圣宠,包括他自己的母亲,所以无人问津还算好的,时不时还要受宫人和其他得宠的皇子们欺压。十一岁那年,宫中发生巫蛊命案,高宗最受宠的妃子去了,天子盛怒,将涉案的所有人一并绞杀,几乎算是血洗皇宫,这其中就有他的生母,若不是当时的太子,已薨的仁宗说情,他恐怕也没命了。   在宫里被关了两年,幸好得了翁家两兄弟的照拂,不然一个小孩儿还真没法活。好在他那父亲有天吃多了,散步经过他的居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便将他打发到了南禹的军营里。   顶了个皇子的身份,却没有皇子的实权,秦苏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每天天不亮起来练功;打仗时冲在最前面;围猎虎患时,以身作饵;洪荒时,每天三餐不定地和最底层的士兵一起劳作。。。终于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他虽然面冷,言语不多,但翁恒知道,秦苏是真心喜欢军营,在那里,有人陪着成长,有人教导他武功学识,在那里,那个孩子才有生气。所以丙寅叛乱时,想到要回皇城,翁恒替秦苏愁了好一番,这才想着该给他娶个妻子,让他不管在哪里都有人陪,让他这一生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感到孤寂。   二十多年的清苦孤寂,秦苏以为这就是他的命,但没想到,他的命里还有个游云,有个如意。在筹备阿四婚礼的这几天里,真真是秦苏这二十多年岁月里最开心快乐的日子,不管去哪里,游云都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起帮忙布置新房,一起上街筹办婚礼物品,他差点要以为,这是他和游云自己的婚礼,如果是,该多好!他不止一次地想。   现下,秦苏正坐在烧得旺旺的灶火前,一边不时往里添柴,一边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舞着锅铲的游云。   一阵肉香传来,秦苏咽了咽口水,游云笑着看过去:“饿了吧。这酥肉丸子刚刚炸好的时候最好吃了。”这肉丸子是第二天婚礼要用的备菜,阿四准备在他家门口沿街摆几十张桌子搞个流水席,但家里厨房小,备不了这么多菜,所以左邻右舍都自发承包了一些,连都尉府的厨房都被“征用”了。   秦苏望着脸上红扑扑的游云,厨房温度高,她的额头渗出一圈细汗,没有战场上的英姿飒爽,但秦苏觉得此时的她特别。。。特别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而坐在灶火前的自己,不就是个给媳妇儿打下手的普通汉子么!想到这里,秦苏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肉丸子起了锅,香味儿更加四溢,秦苏盯着肉丸子,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游云对着一个金黄色的丸子吹了吹,然后用手捏起,送到秦苏嘴边:“尝尝,小心烫。”   秦苏就着游云的手将肉丸子咬进嘴里,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游云带油的手指头,游云指尖一颤,面上挂了更加明显的笑。   “好吃吗?”   秦苏看了看游云缩回去的手指,挑挑眉,意味深长地说:“好吃。”游云不说话,只撒娇似的捏了捏他的胳膊。   他抓了她的手,走到盛放肉丸子的盆子前,也捏了一个,吹了吹,送到游云嘴边:“你也尝尝?”   游云张嘴来咬,秦苏捏着丸子的手却一直后退,没吃到丸子,游云故作不快地瞪着他,结果他潇洒地把手一扬,将丸子投放到自己嘴里,还故意咂咂嘴,大声地说:“真好吃。”   游云瘪着嘴,委屈地看他,这小眼神看得他浑身发酥,他又捏了一个,原本想喂给游云,手伸到一半,心里突然打起了一个主意。他将那肉丸子轻轻放到自己嘴里,半咬着,弯下身,将嘴送到她面前,冲她挑挑眉,好像是在说:“来吃啊。”   游云铁了心要吃丸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就直接凑上嘴要咬,结果秦苏往后一缩,又没咬到。她干脆伸出双手,死死贴住秦苏双颊,将他的头固定好,然后用力咬下他嘴里的丸子。   “真好吃!”学着他的样子,吃着丸子的游云也故意咂咂嘴,挑眉看他示威,秦苏看着她被肉丸子弄得满是油的唇,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捧着她的头就凑了过去。   “唔。”游云想往后仰,躲开突来的袭击,奈何后脑勺被人死死托住,半点动不得,她还想挣扎,秦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让我尝尝。”   声音里的难耐和索求让游云一下没了挣扎的力气,她任他搂着她,任他的唇在她的嘴上允吸,任他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齿间圈巡,像是要尝尽肉丸子的味道。   “如意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就在两人要以为这就是地老天荒的时候,一个声音闯入他们的世界,惊得游云本能地想推开秦苏,但奈何他的唇死死地吸附着她,她只得张嘴咬了下去。   “呲。。。”秦苏吃痛放开,一边用手擦了擦嘴角,一边皱眉看向打断他好事的碧朱。   碧朱虽然内向,却是个大胆的姑娘,她歪着头看他们两,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真诚地问:“干脆你俩明天也成亲吧,我们就可以做伴儿了?”   这话很得摄政王的心,连带着对碧朱的怒火也去了一大半。   游云此时又羞又急,她脸上带着红云,走过来推碧朱:“你这个新娘子,不好好地在自己房里呆着,跑这来凑什么热闹。”因为碧朱在石头城没有亲人,所以游方认她做了义女,让她在都护府备嫁。这时候,碧朱原本是想来厨房帮忙,却没想撞破了人家的“奸~情”,嘻嘻地笑了两声,便老老实实地回她自己的房间,准备她给阿四哥哥的礼物去了。   “撵”走碧朱,游云继续回厨房炸丸子,秦苏心心念念着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一幕,腆着脸就贴了过来。游云瞪了他一眼:“赶紧坐你地儿烧火去,还有十斤肉丸子得炸呢。”   秦苏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笑着坐回灶台前,添了把火,然后继续仰头看着游云炸剩下丸子。火光印着他的脸,虽然这样也很满足,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明天成亲好不好?”   听了这话,游云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嗔笑着看他:“你还真把碧朱的话听进去了,明天成亲?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想不出来了!你瞧,这酒席都是现成的,还不用咱自己出钱,你的亲人又都在这儿,至于我呢,我本来也就孤家寡人一个,最多回夏都再好好请政儿和阿恒阿宇吃一顿就可以了,哦,对了,还有你夏都的亲人也可以一起,到时候你那表哥。。。”提到李昶,秦苏突然收了话题,他看向游云,见她脸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   听秦苏说到李昶,游云心中一片坦然,只是见他不再说这个话题,以为他介意自己曾与李昶有过婚约,便也没有主动再提,只笑着岔开了话题。   秦苏见游云有意岔开话题,也不纠缠,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漫长的求婚准备,一次不行就两次,总有一天,游云一定会嫁给自己,她是他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一群醉鬼   阿四的婚礼惊动了大半个石头城,连秦苏都忍不住感概:这看似荒凉的石头城,原来还有这么多平头百姓!真不知平时这些人都在哪个石头缝里藏着。   酒席一直摆到戌时,反正是流水席,其间人来人往,大家高兴了就直接坐下开吃,只有主位席的这几人是一直吃到太阳落山,喝到月亮高升。   游云在厨房里帮着姜家阿娘收拾完,来到主席,一见这群人还在喝,立马头都大了。   “爹,老虎哥哥,你们怎么喝这么多酒?”游方和郭虎已经醉得双眼迷离,但仍然一人拿着一个酒坛子。   “妹婿,我郭虎跟人拼酒,还没输过!我就不信,喝不倒你,再来!”郭虎费了半天劲,把酒坛子举起来,冲秦苏嚷嚷。   “谁是你妹婿?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妹妹!”游云又好气又好笑,抢着把郭虎的酒坛子拦了下来,“别喝了,我还指着你帮我把阿爹背回都护府呢。”   “谁啊?敢拦着我和我妹婿喝酒!”郭虎生气地吼向抢他酒坛的游云,待他眯着眼睛辨认出来人是游云后,立马将胳膊架在游云肩上,将她揽向自己,“好妹子,你来了!你可要替哥哥我作主,哥哥今天被人欺负了。”说罢,一个彪形大汉竟趴到她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游云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真想把他直接摔在地上,但奈何郭虎力气大,半分也挪不开。一旁的秦苏看着,不高兴了,连忙过来帮着掰郭虎,掰不动了,就使劲儿拍:“你手放哪儿呢?这是我的女人!”   大概是意思够了,郭虎停下哭声,放开手,瘫坐在凳子上,双目失神,手上还不自觉地到处薅,嘴里嚷嚷着:“我酒呢?”   “你把他怎么了。”游云揉着自己的胳膊,看向一旁也是一身酒气,但眼神中还见着清明的秦苏。   “郭大哥想同我家王爷拼酒,没拼过呢。”一旁的何东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哈哈大笑,他一张脸通红,双眼微眯,明显也是醉了,“想当年,我家王爷在南禹,一个人喝翻一个山的匪,面不改色,那帮龟孙子现在还服服帖帖呢,哈哈哈哈!”   “你还真行啊,别人剿匪拼命,你剿匪拼酒!”游云戏谑地望着秦苏,他是四人当中最清醒的了,但此刻也是歪着头,双颊通红,带着平时少见的笑容,像个孩童一般。   “说你呢,喝这么多,还跟我装糊涂?”游云伸了手指戳他,他就一把抓住,放进手里啜了啜,旁边吃酒席的还有三四桌,游云被他这举动吓得,连忙抽回了手,怒视向他。   秦苏一步步靠过来,将头搭在她肩上,歪头看向她,嘴里的酒气直窜进游云的耳朵:“夫人,为夫把他们都放倒了,我们去洞房吧。”   敢情咱摄政王还真把这当自己婚礼了!游云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传来酒瓶摔碎的声音,游方一拍桌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秦苏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对如意没安好心,招呼都不打就想把我的宝贝女儿叼走,你当我游家的刀法是浪得虚名么?!”   游方踹开凳子,走到空地上,就要摆起架势耍几招,游云无力地叹了口气,又赶紧走过去劝自己醉酒的老爹。   秦苏也跟着走了过来,他的步子还算稳。他手里拿了坛酒,对着游方说:“岳父大人果然宝刀未老,我们再喝,我一定喝到你答应为止。”   “好,谁怕谁!我跟你喝!”一阵慷慨激昂后,游方一头栽在地上,醉了过去。   “这可怎么办?”刚刚敬完酒的阿四一看这情形,立马走过来要扶游方。   “你别管了,今儿你是新郎,怎么能被这群醉鬼坏了好事。”游云拦住他,将他打发回了新房。   再转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群醉鬼和堆在地上数不清的酒坛子,游云无奈扶额:他们是把上辈子欠的酒都喝了吗?郭虎和何东她是懒得管了,但自个儿亲爹不能不管,她抬手拉了拉唯一站着的秦苏:“赶紧搭把手,我们把爹扶回都护府。”   秦苏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挂了个灿烂的笑容,一边弯腰去扶游方,一边大声说:“爹,我们回家咯。”   这人还真行!醉成这样还能找别人话里的漏洞。游云摇摇头,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同秦苏一起,一人架了他一只胳膊,走回都护府。   在都护府门前,游云给当值的卫兵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找几个人去把郭虎和何东拖回来,便同秦苏一起,将游方送回主屋。   伺候游方躺下后,又端了热水给他净脸净手,游云这才转向安静地坐在游方屋中的秦苏。   “你怎么样?”   秦苏正托着下巴看游云,见她终于开始关心自己了,弯起嘴唇笑着说:“走不动了,酒劲上来了。”   “我扶你?”知道秦苏正趁着酒劲耍浑,游云好笑地问。   秦苏重重地点点头,张开双手,就等游云来扶。游云摇摇头,笑着走过来,扶起秦苏回了西厢。   好不容易哄秦苏躺下后,游云回了自己房,这一天可真是累的够呛,她匆匆洗漱完后坐在床上捏着酸麻的胳膊,想着将将秦苏死活拉着她不让她走的样子,脸上不自觉地挂了一抹笑。   “咚咚咚。”这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夫人快开门,夫人久等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喝酒,喝再多都不上头,别人还当他酒量好,但等别人都醉过了,他自己那股劲儿下去了,就要开始耍酒疯了。秦苏明显就是这种人。   听着秦苏带着醉意的声音,游云无奈地笑出声来,起身去给他开门。   刚一开门,秦苏就扑到了她怀里,他这时已经除了外衣,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衬着绯红的双颊,着实显得清朗俊气。   “不好好睡着,这是干嘛呢?”游云假作嗔怒地扶起秦苏。   “夫人,洞房花烛夜,别让为夫独守空房啊!”他睁着迷离的眼看她。   “谁是你夫人!你这个醉鬼,喝醉了酒跑我这说胡话。”   “你是,游云是,如意是!”   “哟,瞧不出来,你还有三个夫人。”游云兴起,起了逗逗醉鬼的兴致来。   “三个?”秦苏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半晌终于琢磨过味儿来,斩钉截铁地说,“不,我只有一个夫人!”他搂着游云的肩膀,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满意地笑着,“就是眼前这个!我这一辈子都只认眼前这一个女人。”   “这会儿说得倒好听!喝醉了酒,什么好话不会说!反正醒来就不认了?”   “谁说不认!只要是对你说的,什么时候说的都认!”   “你记得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才好。”   秦苏郑重地点头,然后揽着游云就要进屋。   “耍流氓呢你!谁同意你就搂着我进屋了?”游云假装生气,从他怀里跳开。   没了美人在怀,秦苏也不着急,嘻嘻笑了两声,反手就把门给关了:“乖,我只对你流氓。”然后眯瞪着眼将游云扑向床边。   游云这时才有些急了,她推了推他:“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呢?我怎么觉得你是要扮猪吃老虎呢。”   “我不吃老虎,就吃你。”秦苏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姓秦,你是姓赖吧。”   “夫人想随我姓什么就姓什么。”秦苏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只仗着酒劲发着浑,他将游云按到在床,“夫人,我的好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分离   次日一早,秦苏是被渴醒的,他头痛欲裂,浑身是说不出的难受,但等他睁眼看到睡在旁边的游云时,立马震惊得顾不上头疼,更顾不上喝水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看见自己凌乱的衣衫大敞着,露出裸着的胸,心里一顿,又咽了口口水,轻轻地将手伸向游云的被角,但还没等他掀开,游云已经睁开了眼,她在混沌中迷糊了一下,然后拍开他伸向自己面前的手,揉着酸痛的脖子。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秦苏小心翼翼地问。   游云转头瞪了他一眼:“你说呢!这一晚把我折腾的!”   听了这话,秦苏心里十分矛盾,既有些尝到甜头的欣喜,又有醉酒误事的懊恼,既觉得有些对不住游云,又想着她早晚都是自己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纠结了半天,秦苏偷偷看了眼游云,试探着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咱们明天,不,今天就成亲吧?”   游云歪过头看秦苏,知道他误会了,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个傻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秦苏愣在那里,游云继续道,“昨晚你喝醉了,扑在我床上人事不省,看在你是醉鬼的份上,我原本是想把床让给你,结果你还死活拽着,不让我走。我将就着在床边睡了一晚,这不,都落枕了。“游云揉着自己的脖子,左右晃着头,想让自己舒服些。   原来什么都没发生,秦苏略略有些失望,再一看游云这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不知怎的又突然升起了一股怒气,他从来不敢确定,自己在游云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他还犹豫着坐在床上,游云已经下了床:“赶紧的,趁这会儿没人看见,回你自个儿屋去。”   秦苏皱了皱眉,磨磨蹭蹭地起床出门,游云推了他一把:“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我又不是与你偷情,搞得这么鬼祟干嘛。”被推了个踉跄,秦苏甩了句话,就走了。   游云先是一愣,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意,但随即她想,也许是酒劲还没过,情绪不由自己,便也没在意。   快到中午的时候,游方和郭虎才醒过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这顿饭分外安静。郭虎觉得有些奇怪,今儿个摄政王怎么不争着坐游云旁边,不抢着给她夹菜,甚至不跟她说一句话。   游云见秦苏还在闹别扭,心里也觉得委屈,明明自个儿为了醉酒的他累了一夜,怎么一觉醒来,反而跟自己较上劲了,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这时候,门卫送来两封加急信,一封是给秦苏,一封是给游方,但内容都是一样的:敦请摄政王早日回都。   秦苏看了信件,眉头皱的更紧。游方收了信件,缓缓说道:“这已经是夏都发来的第六封请王爷回都的公文了,还请王爷及早启程吧。”   听了他这话,其余两人也停了碗筷,看向秦苏。秦苏见游云终于望着自己,心里一喜,但面上仍装着严肃地说:“朝中事务繁杂,也许是该回去了。”他说这话,没看游云,但却用眼角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游云低头吃了口菜,想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笑抬起头来:“是啊,王爷已经离都两月多,今日启程,日夜兼程,兴许还能赶在除夕夜抵达皇宫。“   听了这话,秦苏冷冷地看向游云,她从来都不肯留自己,到底是不需要自己陪着她,还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他睁着的眼睛有些泛红,游云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这时候,何东也拿着一封信件走了进来:“王爷,阿翁发来家信,说是您久不在朝,朝中有些官员动向异常。请您急速回府。”   听了这话,秦苏挑挑眉,但他依旧没动,只是盯着游云。   “请王爷大局为重,尽早启程。”游方听了何东的话,思量片刻,起身行了下臣之礼。郭虎也只得跟着行礼,让秦苏返都,游云仍然没说一句话,只在郭虎行礼时,默默跟着跪了下去。   “好好好。”秦苏怒极反笑,“原来本王在这不受欢迎。何东,备马,即刻启程。”   何东领了命,便立即去了马房,秦苏头也不回地回房收拾行李。   又过了大半日,秦苏二人才将将走出石头城的视线范围。何东叹了口气:既然不愿意走,那又干嘛堵气走得这么急,既然要走,为何又要磨磨蹭蹭,半天才行几十里,这不是素来雷厉风行的摄政王啊!   “王爷,照咱们这个速度走下去,今天晚上到不了下个驿站,只能睡在野外了。”   秦苏心里还憋着气,听了这话,立刻冷冷说道:“你没睡过野外?石头城待几月还把你养娇贵了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是怕王爷晚上住不好。”生怕这位爷把火发自己头上,何东立刻提议,“要不,咱们还是回石头城,年后再走?”   秦苏扯了扯嘴角:“回去?又没人留你,你还回去干什么?话真是多,快走。”说完,率先夹了马肚,提速奔走。何东也只得打马跟上。   除夕夜,面对满朝文武言笑晏晏,小皇帝秦政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虽然舅舅为了让他不一个人过年,给他张罗了一次盛大的宫宴,但他最想陪在身边的两个人却没在,有什么意思?!   正沮丧着,唱礼的小太监报了一声:“摄政王到。”   席中众人都愣在那里,是有多久没见过摄政王本人了?直到秦苏一袭青衫,出现在大家面前给皇帝行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见礼。   “王叔,你终于回来了。”顾不得翁宇的阻止,秦政跳下龙椅,直接扑向秦苏。秦苏揽着秦政,黑了几天的脸,稍稍有了些缓和,他将秦政带向上位,这才坐定与朝臣一起饮宴。   一顿宴席下来,大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摄政王虽然一贯清冷,但从前只是不好交道,不喜近人的冷,这次回来怎么有点山雨欲来的冷,似乎还带了些杀气?宴席中有几人互相递了眼色,坐立难安。   与此同时,远在石头城的都尉府,游方看着坐在他对面心不在焉的游云,默默叹了口气,自秦苏走后,她就一直这般,连郭虎回绝岭,也没见她有多大起伏。   “别再戳了,那条鱼都快被你戳烂了。”终于忍不住,游方决定好好跟游云聊聊,“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留他?”   游云回过神来,看着盘中被她戳得面目全非的鱼,放下了筷子,无奈地答:“他是摄政王,早晚是要走的,我凭什么留他?”   “凭你喜欢他,凭他喜欢你。”   “喜欢?喜欢抵得过时间和空间吗?”游云自嘲一笑,“他是夏都的摄政王,不是我一个人的秦苏,我没有权利让他为了我留在这里。”   “那你就跟他走,去夏都吧。”游方揉了揉鼻梁,说出了这个自己极不愿意的决定。   “爹?”游云吃惊地望向游方,“你不是想我留在这里吗?”   “我先前想着,让你留在这里,有我护着,也是为你好。但这世间,'为你好'三个字其实是一道自私的枷锁,说的人只想着成全自己的心意,却忘了对方真正需要什么。我如此,你也如此。你觉得你让他走是为他好,但却不知道,你在给了他一个好的可能时,却先在他的心上捅了一刀。他会不会好,没人知道,但现在,这个时候,他确确实实的不好。”   “。。。”听了游方一席话,游云怔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游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拿了一坛子酒,回了自己的卧房。 ☆、公主入都   夏都,一封文书引发了朝廷的轰动,那是赤金王发来的愿意称臣的信函。阿诺醇以擅自发动战争的理由被赤金朝臣弹劾,已经关押起来,等候大夏发落。赤金王病重,无忧公主愿进都交换质子,请质子赶回王庭,见赤金王最后一面。   看文书发出的时间,无忧公主人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十里坡附近,只等夏朝这边同意,就从石头城入关。   收到赤金的这份文书,朝中大臣们炸开了锅,虽然文书没有明说,不过无忧公主这时候来都交换质子,恐怕存的是和亲的心思,至于这和亲的对象,大家纷纷望向那垂立一角,皇室唯一的大龄单身男青年,秦苏。   秦苏此刻倒没管无忧公主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文书上石头城三个字,陷入沉思,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后悔让自己走,会不会想自己?   收到朝廷颁发的准入公堞后,游方便打开城门,迎公主入城,并立刻马不停蹄地安排了一队人护送公主入都,再加上各个驿站都有当地驻守的卫兵接应,无忧公主这一行十分顺利。   无忧公主在赤金的地位,比质子更甚,传闻这位公主不止生的貌美,还非常有魄力,行事果决,有勇有谋,是以游云护送着公主入都时,夏都的大街小巷站满了人。离开三月,这里还是从前那般繁华热闹,全然不似石头城。   游云着了一身劲装,没有刻意遮掩自己身份,只是安静地骑着马跟在公主凤驾旁边。这一路的相处,她与无忧公主惺惺相惜,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不是想着她此行进都,极有可能是冲着秦苏去的,游云当真就要答应同她义结金兰了。   队伍走到宫城西门,迎接的官员齐刷刷地立了一地,因赤金是战败国,所以摄政王和皇帝皆没有亲自出席,只在内宫相候。   刘赫看了眼下马的游云,游云冲他点点头,他也不再多说,也点点头,便径直来到公主凤驾旁,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用清晰有力的声音说道:“恭迎无忧公主入都。”   公主身旁的侍女在她耳边说了来人的身份,公主点点头:“有劳刘国舅。”声音悦耳清脆。   侍女掀开轿帘,无忧公主一身红衣走了出来。她手上带着金饰,脚踝上缠着纤细的铃铛,每走一步都有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饶是戴着红色的面纱,众人也可以想象那雪白肌肤映照的美丽容颜。   有些定力不够的官员,眼睛自看到那一抹红色倩影后,就再没离开过。   游家军只负责护送公主入都,没有进宫的资格,所以,游云同皇宫禁卫军交接了一番,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赶了十来天路,士兵们也需要好好休息了。   她打马而过的时候,站在百官队伍中的李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表妹。”   游云闻声看去,见是李昶,愣了一下,随即又温和地对他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到秦苏,无忧公主千成林的眼睛亮了一下,确实有些英伟不凡,既有着让人敬畏的权势和力量,又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淡和漠然,很难想象游云说的那个厚脸皮的人会是眼前的男子。   想着游云说起秦苏的样子,千成林不自觉地笑了笑,打量起秦苏的眼神更甚。   秦苏见这公主一来就盯着自己,皱了眉头,语气中也多了些不耐:“公主舟车劳顿,孤命人安排了住所休息,公主已递上赤金称臣的文书,不如早些去休息吧。”   这还是第一个见着自己不止不失神讨好,反而要赶自己走的人,千成林因游云而起的,对秦苏的那点好意,转瞬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本来还想在他面前表扬下此次护送自己入都的游云,结果现在她不想提了,让某人自己去发现吧。   无忧公主扬了个好看的嘴角,端庄而不失身份地行了个礼:“感谢摄政王美意,休息的事倒不着急,我还想见见我弟弟。”   她话音刚落,秦苏点了点头,一人带着赤金质子千吉林进了朝堂。   “姐姐。”老远的,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冲着这红衣女子奔了过来。   千成林按下心中涌动的情绪,强忍了眼中的泪水,拉开撞进自己怀里的男子,她端详了片刻,冲他笑着点点头,这才又转身对着小皇帝行礼:“感谢□□皇帝陛下的恩德,请容我姐弟二人私下叙旧。”   秦政很是稳重地挥了挥手,硬是粗着他那稚嫩的嗓音,假装沉声说到:“赤金既已是我大夏的附属国,公主不必多礼,下去与王子好好叙叙吧。”   “多谢陛下,多谢摄政王。”   朝中百官跟着无忧公主一起退宫后,秦苏和秦政仍在御书房处理事务。翁恒前来汇报,说已经将护送千成林的游家军安排去西营军地休整了,秦苏烦闷地摆摆手,提起游家军就又想到游云,若是她也来了夏都该多好。   入都的时日里,游云仍住在国公府,只是府中众人,除了老太君,都不敢相信那个骑马舞鞭,会功夫还会打仗的游云就是从前那个养在闺中的如意。好在大家虽然好奇诧异,但因为老太君从前也是将门出身,并未对她有所不屑,反而有几个久不出户的小姐妹还硬缠着,问她大漠是什么样子,战场是什么样子。   游云耐心一一解释,她骗了大家这么久,大家都没怪她,原来自始自终,是自己在与她们见外,没真正将她们看作一家人,想到这里,游云心中又多了些愧疚。   再回夏都,游云没能像从前一样有整日的时间呆在国公府,这几日,无忧公主每天都会请她相陪,要么是在公主暂住的别馆聊天,要么就是让她陪着去夏都出名的景点游玩。好在夏都的贵妇人们也会时不时请千成林去府中作客,只有那时,才能得空,是个自由身,不过,她始终没去摄政王府找秦苏,说不出是为什么,也许是近乡情怯吧。   这日,千成林被安怡公主请去饮宴,游云难得空闲,正在街头逛着,想给小皇帝秦政带些小玩意儿。迎面走来一个白面玉冠,一袭白衣的青年,他见到游云,愣在街中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游云见着他,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迎了过去:“表哥这些时日过得可好?”   李昶看着眼前劲装裹身,浑身透露出干练与利落的女子,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打扮,竟是这样。。。好看,让人惊艳。   “听外祖母说,你同文学士家的三小姐定了亲?”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得了消息,李昶有些慌乱的解释:“那是母亲的主意,她是有说这门亲的意思,只是两家大人私下商量了一下,还没最后定呢。”   游云见李昶言语间有些失神,以为他是担心这婚事成不了,便诚心安慰到:“三姨母出面,又有国公府撑腰,这门亲事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表哥不必担心。”她见李昶愣在那里,又自作贴心地说,“我前年元宵参加都中贵女们的集会,见过文家三小姐,很是温婉娴淑,知书识礼,完全就是表哥喜欢的样子,而且她对表哥大名也多有耳闻,向来也是愿意同表哥共结连理的。“   李昶见游云说笑间一片坦然,全不似自己这般为难纠结,心中说不出的郁结,他想问问游云,对自己是否还有爱意,或者是否有过爱意,但他张嘴的时候,却又想到,就算问出答案又能怎么样呢?他自己现在不也搞不清楚他对游云的感情吗?   挣扎了半天,最后,他只点点头,借口说公事便走了。   “到底不如从前亲昵了,还以为至少能做到表兄妹呢。”游云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随即自嘲一笑,便也没多想,继续挑起礼物来。    ☆、行凶的如意   傍晚,秦苏刚在自己府中的书房坐定,准备看些公文,翁恒通报,说是安怡公主来了,哭哭啼啼的,非要见他。   秦苏皱了眉,刚想寻思个什么由头将她打发了,结果安怡已经闯进了书房。   “王兄,那千成林说的可是真的?你居然同那姓游的有私情?”   秦苏来不及生气,倒先被惊了一下:“你说的是如意?”   “如意如意!你叫得倒亲热,我不管,我不要那个姓游的做我王嫂,她有什么资格嫁进皇家!”安怡不依不挠。   秦苏捏了捏鼻梁,颇不耐烦:“我要娶谁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你半点不否认,这么说,你还真看上那个姓游的了?”若是方才还有些半信半疑,安怡此刻心都已经拔凉拔凉的了。   “我否认什么?如意将来确实会是你的王嫂,你如今知道也好,早些接受便是,哭哭啼啼地任性闹一场,才真正不配做皇家的公主。”   听了这话,安怡气急,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拐着弯说自己不配做公主了。第一次,是她宴请千成林时,想着她多半要嫁给秦苏,所以说了不少拉拢两人的话,谁知道那千成林却非说秦苏是个有主的,自己堂堂公主,做不出抢人良缘的下贱事情。   虽说这话不是针对她,但彼时文家三小姐兰幽也在场,她和李昶正在谈婚论嫁,听了千成林这话,第一时间就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她,实在不能叫人不多想。   然而,还没等她把火发出来,秦苏已经盯着她问:“我同如意的事,你如何知晓?”   “不就是传说要和你和亲的那个无忧公主说的咯。”安怡没好气地说,“不过王兄,听你这话,你竟没打算娶她?夏都的人都以为你要娶那个番邦公主呢,谁知道她一个远道而来的倒看得清楚。”   “千成林怎么会知道?”秦苏皱了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原本是在问自己,但安怡听了,却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怎么会知道?!肯定是姓游的说的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大肆宣扬自己和男人的那些勾当,实在不要脸。”   听不得别人辱骂游云,秦苏说话的语气冷了几分:“不许这么说你王嫂,如意她不是轻易同别人说私事的人。”   安怡又鄙夷地哼了一声,白了秦苏一眼:“我的王兄们,除了一个未婚的你,都死得差不多了,哪来的王嫂?”   不理安怡,秦苏兀自分析:“无忧公主在石头城最多就只呆了两天,两天时间,如意怎会与她说这些。”   “兴许是入都的路上说的,赶路苦闷,两个女子正好说话解闷儿。”立在一旁久不作声的翁恒默默接了一句。   “什么?”秦苏看向他,一脸疑惑,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激荡着,却又不敢相信。   安怡公主看他这副样子,又扯了嘴角嗤笑起来:“我说王兄,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她已经入了夏都吧?那看来你俩感情也不算很好嘛,说什么娶不娶的,也不嫌早?”   秦苏顾不得理她,只定定地望着翁恒确认:“如意入了夏都?”   翁恒咽咽口水,陪着笑道:“她是护送公主入都的游家军一员,入都那天大摇大摆地跟在无忧公主旁边,整个夏都的人都知道,我还以为,您也知道呢。”   一阵疾风,书房里已经没了秦苏的人影,安怡公主见他这般急迫,气得绷紧了下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翁恒从没见过秦苏这样,笑着砸了咂舌,又看向赖在书房没走的安怡,微微行了一礼:“老奴送公主回府?”   国公府前,游云抱了一大堆东西正要入门,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来人是李昶。   “表哥公事忙完了?”游云笑着看他。   李昶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公文:“顺道来给大表兄送公文。”其实,这公文用不着他来送,但当翰林院主簿说起这事时,他义无反顾就接了。   “大表哥这会儿应该在府中,你要我帮你转递,还是顺便进去坐坐,看看老太君?”   李昶看着游云怀里抱着的大堆玩意儿,无奈地笑笑:“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说完走上前,替她分了怀里大半的东西,自己抱着走进国公府,游云正要跟着进去,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秦苏。   他冷着一张脸,瞧着这一男一女刚刚逛街归来,有说有笑的样子,觉得心里有几十把刀在扎,他原本还幻想着,她是为他而来的。   没说一句话,也没再往前走一步,秦苏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府门前的李昶,转身走了。   知他是误会了,游云正要挂起的笑脸恹了下来,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了一声,秦苏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游云深吸一口气,却压不下涌上的心火,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使了六分的力气砸向秦苏身后。   秦苏被砸了个踉跄,他捂着被砸中的后脑勺忿忿地回头,游云正紧抿着嘴看着他,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水光潋滟,像是有一汪泉水要涌出来,秦苏的心突然就软了。他捡起砸他后脑勺的凶器,那是一柄用紫檀木雕刻的如意,极是精巧。   拿着这柄如意,秦苏心中那刚刚还想烧掉整个世界的怒火,瞬间就变成了一股绵长柔软的情丝,本来还想矫情一番,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带着他走向了那个向他行凶的人。在游云面前站定,瞧着她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的表情,心里发痛,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最有理由生气的人。   半个多月不见,他仿佛已经熬了一生,他想伸手抱抱她,却又怕她还生气,只试探着扬了扬手中的如意问:“这是你送我的?”   温润低沉的声音似一抹琴音拨在游云心上,眼眶里包着的泪珠忍不住就滚了出来。   “别。。。别哭。”他有些慌神,忙抓了自己的袖子替她擦眼泪,“是我不好,我不该不理你。”   他越说,游云的眼泪反而越止不住的流,秦苏慌得不知所措,最后索性将她一把抱在自己怀里,像哄秦政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不哭不哭,是我的错,以后你叫我走我也不走了。”   游云听了他的话,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甚是可恶,她捶打了他几下,挣扎着要把他推开,奈何秦苏明明说出的话里温柔似水,搂着她的手却用尽了力气,任她怎么努力都挣不开。   站在府门前的李昶见到这情形,先是愣了半晌,待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忙要来帮忙,却在将将迈出腿的时候,看到游云停止了挣扎,将手圈在秦苏腰间,越缩越紧。那形容,分明是一对倾心相许的恋人模样。   他突然就脱了力,手中拿的东西哐哐当当掉了一地,没有哪个时刻能叫他像现在这般明白,他心里竟是如此喜欢游云,他原本要娶的表妹。   东西掉地的动静惊了游云,她吸了吸鼻子,在秦苏肩头蹭了蹭,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和鼻涕,这才摇了摇他,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秦苏卸了力气,松开游云,皱着眉头望向李昶,他的眼里已没有了方才那种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冷意,但仍然带着不满和些微怒意。   “我白天去逛街,给皇上和。。。你买了些礼物,回府遇着表哥,人家好心要帮我拿东西呢。”她嗔怪地解释了一句,便走上前去拾李昶掉了的东西。   李昶这才回过神来,他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正要蹲下帮着捡东西,却被紧跟游云走上来的秦苏拦住了。秦苏不做声色地将他往后推了推,说了句:“不劳大驾。”便也蹲下把游云捡了的东西都揽在了自己怀里。   李昶靠在门上,全身无力,他脑子里什么也不能想,只看到秦苏捡东西时,不时摸向游云的手,而游云并没推开他,还时不时抬头冲他嗔笑。 作者有话要说:  要过年了,事多,可能几天一更。我只是想写一段没有大风大浪,就是两个人遇见了,相识了,相爱了,那便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的故事,所以期待分分合合的筒子们要失望了。kk ☆、说亲   门外的动静惊动了门童,他打开门就见着表小姐和李家表少爷,还有一个神色冷峻,一身贵气的男子站在门前,他连忙行了个礼,表小姐和表少爷倒是可以让进,只是这多出来的一人,是不是要问清身份。   门童还在兀自思索,游云看向秦苏,略带些娇羞地问道:“你要不要。。。进去见见老太君?”   “嗯。”秦苏点点头,还想伸手去捏捏她的手,奈何怀里抱着东西,抽不出空,只默默地跟在她身旁,陪着走了进去。   李昶在原地立了半晌,门童唤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苦笑一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刘询父子俩正在老太君处请安,所以一行三人走进去时,着实让刘询诧异了一番,倒是老太君和刘赫二人不动声色,似乎早已了解情况。   一屋子的人按照阶品和辈分行了礼,这才坐定说话。   同秦苏寒暄几句后,见他仍然稳稳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老太君心下了然,也不再同他攀谈,只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游云。   “云丫头今日出门不是说去买东西么,不知道有没有老婆子一份?”   游云轻轻一笑,低头从怀里掏出个用手绢包着的物品,展开一看,是一味楼的栗黄酥。老太君见着,立马喜笑颜开:“我就说我闻着栗黄酥的味儿了,我这鼻子果然还是靠得住。”   “娘,闻这东西的时候,您鼻子灵了,喝药的时候怎么就不好使了?”刘询一边打趣,一边略带责备的看向游云,“你也是,前不久何大夫才说老太君不能吃甜食,你倒好,非要惯她这个毛病。”   “可不许你这么说云丫头,云丫头是真正知我心的人。快,把栗黄酥拿来给我尝尝。”老太君急不可耐,像个孩子。   游云缓步上前,将栗黄酥递给老太君,又转头对刘询解释:“舅舅先不忙说我,这是我找一味楼的刘师傅特意单作的,除了栗子本身,没加别的糖,也问过何大夫了,他说吃这几块不打紧。”   刘询这才放了心,倒是老太君嘴里嚼着一块,吃不出原有的味儿,有些难过:“是没加多少糖,都不如原先香甜了。”   “您还不满意,那要不干脆别吃了。”刘赫抿了一口茶,挑眉说到,老太君却瞪了他一眼,把自己手里的栗黄酥拽的更紧了,这样子让一屋子的人都无奈地笑出声来,连李昶也一扫先前的悲愁之相。   秦苏见游云笑得开怀,心里也不由得暖了几分,面上亦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老太君吃了几块栗黄酥,看向站在一边的李昶:“云丫头都知道给我买东西孝敬孝敬我这个老人家,你小子却光顾着笑了?”   “老太君见谅,我这是下了值给表兄送公文来的,没来得及给您带点什么?”李昶这才记起手上还有份公文,忙拿了出来递给刘赫。   “送公文这事还需得你来做?翰林院养那么多跑腿的,却是吃干饭?”老太君打趣地说了两声,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游云。   李昶干咳两声,只得解释:“我原是想着能顺便过来看看你们,这才接了这活儿。”   老太君也不拆穿他,只是转了话题:“你同文家三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昶下意识地看了眼游云,游云倒没在意,只是坐在一旁的秦苏皱了眉,被李昶瞧了去,他琢磨了一下,恭恭敬敬地回答:“还在接触中,听说文家原本是想将三小姐嫁给摄政王,只是我母亲这么一说,两家是世交,不知他们是不好意思拒绝还是有着其他什么缘由,所以这亲事一直没定。”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将目光转向了摄政王秦苏,秦苏冷笑一声,坦然应到:“我倒没听说还有这事。”   “这也难怪,王爷一表人才,权势滔天,是多少女子的心仪之人,也是各名门望族的攀附对象,当然用不着一一过目,只需一声令下,送入摄政王府的女子怕是要络绎不绝了。”   “要说这桃花,比起李翰林,我倒是自愧不如了。今日安怡还跑来我这,说是对李翰林心仪已久,而翰林与文家小姐又有这等缘分,还好我没胡乱做主,应了安怡,不然。。。”秦苏扫了一眼李昶,断了话头,也不继续说下去。   李昶被他这么一激,正欲与他辩下去,老太君却在一旁打了哈哈:“你们年轻人,桃花多是好事,选朵适合自己的就好,千万不要把好好的姻缘变做烂桃花就行了。”   “老太君这话说得在理,有一朵适合自己的就行了。”秦苏瞥了眼游云,继续对老太君说到,“我倒是相中一朵,届时还免不了请老太君出面说和说和。”   老太君低头抿了口茶,轻笑一声:“王爷的媒,老身怕是没资格做,”   “老太君德高望重,在您面前,我们都是晚辈,这天下,再也找不着比您更适合的了。”   “倒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了王爷的垂青。”立在一旁的刘询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秦苏看向游云,游云半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那一双不停绞着衣角的手透露出她的紧张和局促。瞧见她这副模样,秦苏不由挂了一脸宠溺的笑,他刚要开口,边上李昶却是一慌,脱口说到:“时候不早了,太君还是早些休息吧。”   众人看向李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但他却全然顾不了那么多,若是真让秦苏说出那句他不想听的话,一切怕是回不了头了。   “李翰林若是累了,先行回府吧。”秦苏不冷不热地冲他说了一句,又看向老太君,起身抱拳行了个礼,郑重说道:“说媒一事,本王真心相请,还请老太君成全。”   老太君定定看着眼前长衣玉立的青年,又扫了眼旁边红已经蔓延到耳根的游云,慢慢吞吞说:“王爷看得起老身,老身怎敢拿乔,只是若这女方不答应,老身可不能强求。”   “那是自然,只是要请老太君多多美言几句,想来她也是最听您老人家的话的。”秦苏一见老太君答应,顿时觉得事情成了大半。倒是一旁的刘询越发疑惑:“王爷还要说亲的到底是哪户人家啊?”   刘赫在一旁干咳一声,拉了他老爹的袖子,低声说道:“王爷和祖母自有计较,您老就别挂心了。”   李昶一脸惨白,他看着秦苏,厉声问道:“那无忧公主怎么办?朝臣都知道赤金公主此番是来和亲,事关两国相交,王爷难道要置身事外?”   秦苏鼻息一哼:“公主和亲关我什么事?朝中有的是青年才俊,到时候公主真要看上谁,本王最多帮她做个媒。说起来,李翰林这么紧张公主的婚事,莫不是看上她了?本王不介意替你做这个主。”   “你。。。”李昶气急,没想到秦苏这么干脆地就把自己摘在和亲之外。   秦苏不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游云身旁,拉了她走到老太君身前,衣襟一扬,跪了下去,朗声说道:“老太君,我欲娶如意为妻,终身只她一人,绝不沾惹旁的女子,愿以此诺为聘,请老太君成全。”他原本是空手上门,不想太过仓促,只想先同老太君通个气,等择好日子再正式上门提亲,却不想被李昶一搅和,什么都顾不上了。   屋子里的人被他此举震得愣在当场,游云被他一席话感动得眼眶发红,但她什么也没说,只低了头,静静跪在了他的身旁。   李昶一个倒退,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刘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要娶如意。”   老太君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双男女,沉声说道:“王爷莫不是想凭一个口头许诺,就娶走云丫头。”   “财物方面,随老太君开口,只要本王有,绝不推脱。我对如意许下这个承诺,自会用一生来遵守,口说无凭,确实让人难以信服,但我自己知道,我一定做得到。”   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君方敲了敲桌子,抬声问道:“云丫头,你的意思呢?”   游云抬首看了看秦苏,他的眼睛正亮晶晶地望着她,充满了期许与急切,叫人不忍心拒绝,她悄悄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坦然地回答:“父亲与我都愿意接纳他,成为一家人。”   老太君呵呵一笑:“敢情我这个媒人只是个摆设,根本派不上用场。” ☆、无忧往事   “我还以为你又要拒绝我。”国公府游云的房前,原本早就离去的秦苏,此刻趁着夜深人静,去而复返,搂着他的未婚妻坐在院落里的一颗树上。   “我答应你,你不高兴?”游云乖乖依偎在他怀里,任他搂着。   “当然高兴!只是从前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每一次都是拒绝,这次却一口答应,总叫我疑心是在做梦。”   “所以,你明明都已经走了,却又悄悄跑回来,是想确定我不是你的一个梦?”   秦苏刮刮她的鼻子:“你呀,就是我的梦,是我做一生都不愿醒的梦。”   游云假装抱紧了胳膊,抖了三抖:“肉麻!鸡皮疙瘩掉一地。”   “敢说我肉麻?”秦苏伸手去挠她痒,惊得游云浑身哆嗦,若不是秦苏死死搂着她,恐怕已经掉下树去。   “别别。。。快住手!我错了还不成吗?”游云抱紧秦苏,连连求饶,“你以为我大老远送公主入都是为的什么?”   “你真是为我来的?”秦苏停了手,眼睛亮亮地盯着游云,半带撒娇地讨好到,“我要你亲口说,我实在是被你拒绝怕了。”   游云搂着他的脖子,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冲着他额头亲了一口,随即又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主动,遂低了头,半带娇羞地说道:“我这已经算是千里迢迢来投怀送抱了,怎么还会拒绝你呢?”   “如意!”   “嗯。”   “只亲额头,可不过瘾。”   游云诧异地抬头,却被秦苏捉住了下巴,下一刻,他的唇已经附了过来,在她唇边一圈又一圈地允吸,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打更的人在巷外巡了一圈又一圈,在游云的再三恳请下,摄政王总算点了头,答应离去。他同游云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只等选个良辰吉日,就可昭告天下,准备嫁娶,至于这个良辰吉日,秦苏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第二天,在无忧公主的别馆内,千成林见游云顶着一双黑眼圈,但却神采奕奕,忍不住调笑到:“瞧你这样子,昨晚是去偷鸡摸狗了?”   虽然没有偷鸡摸狗,只是同某人在树上坐了一宿,但这说出去也不大好听,是以游云只是干笑了两声,也不做辩解。   “听说王子他今早已经启程回赤金了?”游云岔开了话题。   “父王病重,他越早走,我越放心。”   “那你呢?你真打算。。。和亲?”   “若是和亲,”千成林戏谑地看了一眼游云,故意说到,“倒不知摄政王是个什么意思?”   “你放心,若你真想和亲,他一定会为你觅个良配。”知道千成林有心逗自己,游云故作宽慰。   “他不就是良配么,还用操心到处寻找一番?”千成林撑了下额,定定地看着她。   “他确实是个良配,不过已经有人配上了。”   “谁?”   “不才在下我。”游云故作镇定地抿了口茶,假装毫不在意。   “一路上,我就猜你同他有点什么,你还吞吞吐吐。怎么现在忍不住了?”   护送千成林入都时,只是同她无意中说了秦苏的几件小事,不想这公主果然不负聪慧的美名,一下就猜到她的心思,还以此作弄了她好几回,如今倒是有些被捉个正着的感觉,游云干咳两声,解释道,“先前确实是你乱猜的,他也是昨日才同我家里提的亲。”   “我说你怎么这副样子,原来是喜事临门了。我原本还想着若是能回赤金,把你拐回去做个弟媳也不错,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同摄政王抢人了。”千成林轻笑一声,故作遗憾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看来你不是来夏都找夫婿的?你是不知道,朝里的那些老古董,都为你和亲的事争得面红耳赤,若叫他们知道你根本没这个意思,实在就尴尬了。”   千成林摇摇头:“父王派我来,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自己不愿意。我赤金战败称臣,自会年年上贡,犯不着还要牺牲一个公主,若真是和亲成了,倒叫人以为我们还有别的打算,那可真是赔了媳妇又折兵,这买卖不划算!”   “以你的性格,确实不会委屈自己。”和赤金的战事,游云也有份参与,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没想到如今却同前敌国公主相知相交,可见缘分这东西,委实奇妙   “你倒是了解我。”千成林看着游云,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其实,若真是要和亲,我倒是有一个人选,说起来,你同他还是熟人。”   游云好奇地望过去,千成林微微一笑,讲起自己藏了十年的往事:“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赤金同大夏也有一战?”   十年前,赤金王将将统一内部各派,雄心勃勃,妄想将大夏也纳入自己的版图,便派兵偷袭石头城,想以此占领入关的要塞。那时候郭虎还是游方手下的一员猛将,游方任他做左前锋,由侧痛击赤金,配合主军作战。   没想到郭虎少年意气,直接带了一队人马打破赤金战线,并且一路追击,差点打到赤金王庭。最后赤金求和,却也成全了郭虎的少年英名,成为大夏最年轻的将军,从此离开石头城,独立率军驻扎绝岭。这是老虎哥哥的成名战,游云当然记得。   “其实我那时也在军中,虽然没有上前线,却是我父汗的军师。”   十年前,千成林不过十三四岁,却能做赤金王的军师,游云看着她,眼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千成林见惯了别人这种眼神看她,心里并无波澜,仍是平静地叙述:“我那时少年盛名,自负盛高,却不想败在了一个我以为是莽汉的人的手里。我不甘心,便化装离开部队,扮作个被遗弃的小哑巴,潜到了那人身边。我跟着他行军作战,几次三番使计坏他,却都被他化险为夷,他从来没有怀疑我,反而对我照拂有加。渐渐的,我才发现,我空有才情卓计,却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是我命里的克星。   我跟着他一路接近赤金的王庭,我父汗和整个赤金的国运在此一举,我拼尽全力,用我自己的性命为饵,终于誘他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将他阻在了王庭之外。战争结束后,我本来有机会去见他,可仔细想想,他既以为小哑巴已经死了,我又何苦再去他心上插上一刀,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千成林讲起往事很平静,可游云看见了她眼里汹涌的感情。   游云渐渐记起,那场战争结束时,朝廷颁下嘉奖令,整个石头城的人一片欢腾,因为石头城出了大夏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可那个本该最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却没有半点欢愉,他终日郁郁寡欢,酒不离身,可那时人人都是在美酒佳宴中度过,所以没有人觉出他的不同。游云那时也只得十二岁,她知道老虎哥哥不开心,她自己也不开心,她以为他们的难过是一样的,因为他即将离开石头城,驻军绝岭,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前尘往事。   千成林讲完这桩埋藏已久的往事,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她眼神怔怔的,看着虚空不说话,好像是陷入了回忆。   游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语气肯定地问道:“你说的是郭虎?”   千成林平静的眼睛里,流下一串泪花,她笑了笑,喃喃自语:“郭虎,大名鼎鼎的老虎将军,好多年没听人说起过他的名字了。” ☆、奔赴绝岭   皇宫内,游云拿了自己买的小玩意儿哄秦政开心,奈何小皇帝着实伤了心,眼睛虽然时不时瞥向那些新奇的东西,嘴巴却仍然嘟嘟着,装着生气不理人的样子。   游云正耐着性子好言好语地哄,秦苏走了进来,一见这情形,立马有些心理失衡:“怎么不见你这般哄过我!我就该也学他多生气一段时日。”   “你又不是小孩!”游云有些好笑地看向来人,“堂堂一国摄政王,好意思让别人来哄你?”   “好意思的,只要是你,怎样我都受用。”秦苏走了过来,轻轻揽了揽她,还要继续亲昵,游云将他推开,示意了一下秦政,警告他别在小辈面前为老不尊。   原先还一直撑着不搭理人的小皇帝,一见两人自顾自地聊起来,不再关注自己,立马扑过去抱住游云:“如意,我还在生气呢,你要继续哄我啊。”   秦苏拎着小皇帝衣领,将他从游云身上扒拉开:“臭小子,怎么逮谁都抱啊!”   秦政划拉着短腿短手,直叫如意救命。   “看清楚,如意是我媳妇儿,以后只有我能抱他,你想抱,就赶紧长大亲政,自己找个媳妇儿抱去。”   “王叔你最坏了。我不要如意做你媳妇儿。”秦政委屈地看向游云,“如意,千万不要嫁给王叔,王叔他。。。他有媳妇儿了。”   秦政一席话,引得两人都认真地看了过去,秦苏一见游云探究的表情,心里一慌,手上不自觉地使了力:“你瞎说什么!”   “哼!”秦政梗着脖子,重重哼道,“朝里的大臣都说新来的那个公主是和亲的,你不娶难道要让朕去娶吗?”说实话,秦政初初一听和亲,就吓了一跳,生怕国家需要自己献身,后来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让自己豁免于难的办法,就是把王叔先推下坑里填着了。   秦苏眯着眼睛看向装得大义凛然的秦政,看来几个月不见,这小子确实长能耐了,是该花点心思好好教导一番。他将秦政放下,转身去书架上抽了好几本厚厚的儒家经典,堆到秦政面前:“十日之内,观后感。”   秦政脚下一软,抱着秦苏大腿哭嚷道:“王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五日之内。”   秦政抽泣的声音陡然停住,忿忿地一边望着秦苏,一边拿了书向自己的小书桌走去。   少了个碍事的第三者,秦苏身心舒畅了许多,他将游云拉到一张软椅上坐下,随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讨好地说:“我已让钦天监的人看了期,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咱们干脆就定在那天?”   “三月初三,那不是只有一个多月,这么赶?”   “这还赶?若不是想着要给岳父大人去信,让他入都主持大局,我巴不得这个月就把事办了。”秦苏见自个儿未婚妻对婚事一点不着急,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那好吧,三月初三也行,够我走一个来回了。”游云见秦苏的样子,心里一软,什么都依了他。   “什么来回?”   “我要去一趟绝岭,有一件事,我得问问老虎哥哥。”   游云将千成林和郭虎的前尘往事都告诉了秦苏,秦苏听罢,皱了眉,他可以理解游云成全有情人的心意,但从国家大局来说,千成林和郭虎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   郭虎是镇守绝岭的将军,是震慑赤金的有力将领,而千成林是赤金的公主,若是他俩联姻,边界的防线如何保证。诚然,他和游云都信得过郭虎,但是朝廷是断不会容忍边线上存在这样的变数。   “你怎么看?”游云见秦苏久不作声,忍不住问。   “已经十年了,他说不定已经全忘了,何必再让他知道自己曾被信任的人背叛。”   “可他总该知道真相,更何况,若是他心里也有无忧公主。。。”没有说完,游云也知道,赤金的公主和抗击赤金的将军是不会被允许在一起的。   “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你什么也做不了。”看着游云满面愁容,秦苏因定下婚期的喜悦心情,也染上了些许愁绪,他转了话题,“你呀,还操心别人的事,趁这一个月好好准备咱们的婚事才是正经。”   游云沉默地坐在那里,她始终无法放弃去绝岭的想法,哪怕不说出真相,总得问问,若是当年的小哑巴回来了,老虎哥哥会怎么办?可秦苏说得对,哪怕郭虎接受了无忧,他们要真的走到一起,也是极难的,何苦要给他平添烦恼?   心中有自己的思虑,秦苏与自己说的那些话,游云一句都没听进去。夜里翻来覆去想了半夜,游云始终没法放任不管,第二天一大早,她独自骑了匹马,奔向绝岭。   秦苏知道这个消息,还是翁宇同他讲的。早上,翁宇带着皇帝赐婚的诏书去国公府宣旨,却不见准新娘出来接旨,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刚刚于半个时辰前离开夏都。   接到翁宇的复旨,秦苏正安静地坐在御书房,过了半晌也没说话,最后翁恒忍不住了,试探地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把人追回来?”   秦苏这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拿游云没有办法。他无奈地笑到:“算了,随她去吧,左右她答应过会在婚期前赶回来。”   收拾了心情,将婚嫁之事做了详细的安排。很快,整个夏都的人都会知道摄政王大婚,娶的却不是赤金的公主,而是国公府家的表小姐,该准备的事情需得妥当,尤其如今游云不在都中,他还得将她那份也安排周全。   亲自手书了两封信件,交给翁恒:“你派人将这两封信送出去。”   翁恒接过一看,是给游方和郭虎的,这可是未来王妃娘家人,翁恒不敢怠慢,领命退去了。秦苏又瞅了眼不远处埋头苦读的秦政,转身问翁宇,“她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翁宇想了想,摇了摇头,但却躬身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这是老太君转交的。”   秦苏接过,用手仔细摸了摸,又放在鼻下闻了闻,不禁有些好笑:当归。也亏得自己认识这味中药,不然真要辜负她这个哑谜了。秦苏摇摇头,又小心翼翼地将那节晒干的当归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十年前,自郭虎被封为将军,驻军绝岭后,游云只去过三次,一次是跟姜阿四一起去给郭虎送家信,一次是帮郭虎把他爹娘也送去绝岭,还有一次是临行夏都前去散了散心。她不喜欢绝岭,尽管那地方比石头城繁华,但她总觉得那里阴冷清寂,也不知道郭虎是怎么在那里习惯下来的。   临近绝岭,游云仍不确定此行到底是对是错,可每次当她想停下前进的脚步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无忧公主精致清明的眼睛里流出的那滴泪,间或想起十年前,郭虎拿着个酒壶在石头城晃荡的情形。   她就这么一路怀疑着、犹疑着进了绝岭。 ☆、十年重逢   郭虎老早就收到守城士兵的报告,这会儿一路小跑着过来,爽朗的笑声响彻了半个绝岭:“妹子,你不在夏都备嫁,怎么想起跑我这个地方来了,多少年你都不来一趟的。”   游云惊诧地望过去,郭虎咧了嘴角:“大前天就收到摄政王大婚的消息,和他的一封私信,说你两天后到,让我把边防布置布置,尽早护送你回都参加婚礼。”   “他倒是算得准。”两人一番对话,冲淡了游云心中的忐忑,也罢,她确实什么也不能做,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与郭虎寒暄了几句,她没有提千成林的事,倒是郭虎一个劲儿地问起秦苏,想看看他这个未来妹婿做得是否够格。   在绝岭呆了三天,陪着郭虎将边塞防线安置妥当,她发现郭虎在这里的生活极其简单平淡,每日卯时起床,与士兵一起操练,然后巡视防线,处理公文,一直到入夜才歇下来,将军府和校场就是他的活动场所,而自己和他老娘就是最接近郭虎的两个女人。   游云试探着问过郭虎为什么还没考虑成亲,可郭虎只推说军务繁忙,顾不上那么多,游云假作开玩笑,问郭虎是否有个难忘的初恋,心里过不去那个坎,郭虎也只是憨厚地笑,并不多说什么,倒是把话题又岔回了游云和秦苏的婚事上。   三日后,二人准备妥当,就出发回了夏都。因这一个来回,就耗费了二十多天的时间,离婚礼只剩十来天,好在秦苏事无巨细,把婚礼筹备得七七八八,游云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秦苏将郭虎安置在官家的别院,因此离无忧公主的住所只隔了三座别馆的距离,游云想着这样也好,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缘分。   离婚礼还剩九天的时候,游方入了都。游云和郭虎亲自在城门侯了半晌,终于把他等了来,因游方也是多年未回,必定要先去拜会老太君,所以三人一起向国公府走去。   走到半道,正好遇着无忧公主的轿辇,她原本是想去国公府找游云,却没想被告知游云去了城门,还是同郭虎一起。   其实早在郭虎入住别馆那天,千成林就收到了风声,只是她心里愧疚,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去见他,一直回避着,所以两人至今没见过。   游云默默看了郭虎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上前行了个礼,笑呵呵地问:“公主这是要去哪?”   千成林愣了一会儿,终于掀开轿帘,将自己一张脸完完全全呈现在众人面前,沿街经过的人一瞧见她那绝色的容颜,都惊得走不动道了,连郭虎和游方两人都不得不承认,这赤金的公主美貌之名,名副其实。   “原想着今日无事,找你叙叙旧,却听说你去接游都尉了。”千成林笑意盈盈,声音悦耳清脆,她转头看向游云身后的游方,“石头城一别,游都尉别来无恙?”   游方客气地点头称好,他对赤金人有着本能的抵制情绪。   “说起来,还没来得及多谢游都尉,若不是你在边关拖住阿诺醇,我也没有机会一一瓦解他在王庭中的势力,顺利迎我弟弟回赤金。”   “职责所在而已,任何来犯我大夏边境的人,游某都不会手软。”游方原就是一耿介武人,虽然承认公主的美貌,但毕竟两国交战多年,即便现在赤金承认自己附属国的地位,也不代表他就会好言相向。   千成林也不介意:“大夏有游都尉,实在是大幸。”说罢,她转头看向愣在一边的郭虎,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即使当日和阿诺醇决战王庭,惊险动魄,也没有今日这般让她心慌,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假装镇定,“郭将军安好?”   悦耳的声音唤回郭虎的神思,他有些犹疑:“公主认识末将?”   千成林的心空了一瞬,随即又浅笑到:“老虎将军的威名,我赤金人人皆知。”   美人浅笑低吟,饶是郭虎这样定力十足的人都忍不住心跳了一下。奈何大街上实在不是一个适宜深聊的地方,游云一行只短短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游云试探地问郭虎:“这无忧公主漂亮吧,哥哥你刚刚眼睛都直了。”   郭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哥哥我是那种人吗!只不过,不过是觉得她瞧着有些眼熟罢了。”   “眼熟?若我是你,这么美的女人,见过一次就牢牢记在心里了,哪里来的眼熟,活该你打这么久的光棍。”   “你是仗着自己快成亲了,就来打趣我?出发前,我阿娘还说了我一通,让我别只顾着参加别人的婚礼,自己的一点不上心!”郭虎有些伤心,“你也知道我,这辈子的天赋都落在行军打仗上了,拿女人实在没办法。”   瞧着郭虎五大三粗还垂影自怜的样子,游云有些好笑,但随即又摆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问:“这么多年,就没惦记过一个人?”   郭虎愣了片刻,琢磨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要说惦记吧,倒是有。可我对那人。。。应该也不算男女之情,更何况那人早死了。”   听到这里,游云挑了下眉,等郭虎继续说下去:“我从前征战赤金时,在路上捡了个小哑巴,当时不知他是男是女,后来她死了,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女子。我之所以一直惦记她,是因为那小哑巴是我见过的最有作战天赋的人,比我更甚。我几次三番的奇思妙计都是得她提拔,她几句话总能叫我茅塞顿开,若她没死,我一定让她做我的军师、至交、知己。”郭虎越说越活跃,神采熠熠,却让游云有些不知所以。   这个故事虽然和千成林所讲的对得上,但具体情节,怎么倒像是两个版本了,千成林不是一直在破坏么,怎么现在听郭虎说起来,反倒是他打赤金的一大助力了?这实在有些。。。叫人无语。   郭虎自顾自地说着从前小哑巴如何如何帮他,游云却已经越听越怀疑,不过最后,在进国公府前,游云却确定了一件事,无忧公主说的当真属实:郭虎真是千成林命里的克星。   游方难得回都,和老太君、刘询好一通寒暄,几十年不见的故人,叙起旧来难免又让人开怀,又让人伤感,游云他们做小辈的也不好插嘴,只在一旁默默候着,直到入夜来,摄政王秦苏和刘赫下了朝,一起走进国公府,这才打断了几人。   婚礼在即,秦苏不好天天上门,只能逮着机会,隔三差五来国公府见见游云,今日听说游都尉到了,二话没说,就硬跟着刘赫过来,虽然是未来小舅子,但好歹也是个摄政王,刘赫心里再无语,面上也装着很客气。   秦苏一眼就瞧见了游云,不由得眼睛一亮。她着了身妃色衣衫,站在她父亲身后,乖乖巧巧的样子,像极了他昨夜梦中揭开她盖头的样子,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还没来得及收回旖旎的心思,听得一声咳嗽,秦苏只得回了神,看向盯着他的游方。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秦苏微微一笑,大方回应。   游方扯了扯嘴角:“还未行礼,王爷言之过早。”   一屋子的人碎碎地笑,秦苏丝毫不觉尴尬,仰头笑到:“也快了,现在叫也好,岳父大人正好熟悉熟悉。”   游方脸一黑,不说话,倒是一旁的郭虎打起趣来:“是快了。到时候,我还要再跟你喝一场,上次我输了,这次一定要把你喝翻,不然绝不让你洞房。”   换秦苏扯了嘴角,他有些哀怨地看向游云,希望能得到一丝安抚,奈何游云也只是低着头,跟着大家一起笑,丝毫没有跟他站一边的意思,秦苏摇摇头,有些无奈,可一想到那一天,心里又充满了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给读者朋友们拜个年,祝大家鸡年大吉,事事顺利,收获甜蜜幸福的爱情。 ☆、三关接亲   终于到了婚礼这天,摄政王精神抖擞地穿着新郎服在府中穿梭,一会儿嫌灯笼挂高了,一会儿又说喜字贴少了,满脸含笑地骂着人。前一天晚上就悄悄来了摄政王府的秦政,看着自家王叔这浑身像打了鸡血似的劲头,嫌弃地问翁恒:“成亲的男人都会变成二傻子么?”   翁恒扯了扯嘴角:“王爷他确实有点兴奋过头了。”   秦政点点头,一本正经:“嗯,王叔他已经笑了十几天了,确实有点兴奋过头。”   翁恒觉得好笑,下意识地就拍了拍秦政的头:“笑还不好,你还希望他每天瞪着你?”   秦政歪了脑袋盯着翁恒,翁宇在秦政身后皱着眉假咳了两声,翁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僭越,陪着笑行礼:“皇上恕罪,老奴。。。被那个二傻子传染了,一时忘了君臣之礼。”他指着不远处嘴角一直上翘的某个二傻子,干净利落地把锅给他背了上去。   翁宇咳得更加厉害,倒把秦政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你也被传染上病了?”   翁宇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老奴只是一时嗓子发痒。”   秦政点点头,不再追究,继续欣赏着他家王叔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样子。   出发的时辰到了,秦苏迫不及待地跃上马,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仿佛夏都最明亮的少年,秦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羡慕不已,抱着秦苏的大腿直嚷嚷:“王叔,我也要骑马,我要跟你一起去。”   思索片刻,这时无比好说话的秦苏弯腰一提,就将秦政稳稳地按在了自己胸前,翁宇一见,连忙上前阻拦,被他哥哥给拦住了。   迎亲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摄政王大婚,还是和国公府家的表小姐联姻,连驻守边疆的游都尉和老虎将军都来了,夏都的人跟看稀罕似的,挤满了街道两旁。开道的士兵一边喝着让路,一边将簸箩里的铜钱撒向人群后方,一时说话声、锣鼓声、铜钱叮叮当当的声音混杂着,显得好不热闹。   绕了大半个城,终于来到国公府,刘询父子已经守在门口。秦苏将小皇帝提溜着下了马,冲刘家父子抱了抱拳就要往里走,结果被一旁的郭虎给拦住了:“未来妹夫,我这妹子可是一大帮人如珠如宝地待着的,就这么便宜让你娶走?这门可不是那么好近的。”   “哥哥想怎样?”秦苏翘着嘴角,一副绰绰有余的表情。   “你可知如意最擅长的兵器是什么?”郭虎抱着手臂,谐谑地看向秦苏,刘家父子则扯了扯嘴角默默站在一边。这个郭虎,仗着游云义兄的身份,非要在武力上为难下摄政王,他们原本是不同意的,但奈何游方也认为,接亲就是该热闹热闹,所以也就由着去了。   秦苏也学着郭虎的样子,抱着手臂答:“我夫人最称手的当然是软鞭。”   郭虎点点头,拍了拍手,一名侍女端了个托盘上来,里面放着的正是一条红鞭:“这还是我当年寻的黑金、虎皮为她专门打造的。一般人以为鞭子耍得好,靠的是臂力,其实腰用对劲更加重要。”   这时,两个小厮抬了一个长条凳过来,摆在秦苏面前,上面二十四跟蜡烛燃得正旺。   “不知未来妹夫腰力如何?这二十四跟蜡烛,以你的身手,只要是用对了劲儿,全灭了轻而易举,可如果少了一根。。。那可恕在下难以将我妹子后半生幸福交你手上了。”   秦苏扯了嘴角,看向刘家父子和周围一众陪同的官员,没有一个出来帮他说话,反而伸长脖子等热闹的情态,秦苏含笑的嘴角翘的更高,他缓步上前,掂了掂软鞭,这是常年缠在她腰间的东西,上面仿佛还有她的余温。放在鼻下嗅了嗅,秦苏自信满满地来到郭虎指定的地方,长手一扬,将鞭子挥了开来。   “王爷可要小心了。”郭虎连称呼都改了,“有一根不灭,您这迎亲的队伍怕是要回去了。”   “哥哥放心,我的腰好着呢,不会亏待如意。”秦苏谈笑自若。   可怜小秦政听不懂大人们的调笑,只觉得事情很严重,他拽着秦苏的衣襟,一脸凝重,仿佛那鞭子真决定了他王叔后半生是佳人在怀,还是孤独终老。   秦苏摸了摸他的脸:“别担心,别说二十四根,就是四十二根也没问题。“   秦政眼睛一亮,郑重地点头,他那英明神武的王叔又回来了,虽然他也挺喜欢那个二傻子的王叔。   秦苏一个示意,翁恒上前将小皇帝拉到一边,秦苏紧了紧鞭子,运了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将手里的鞭子顺着劲道,对着面前的一排蜡烛一挥手,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二十四根蜡烛齐齐灭掉,干净利落,没有一根断掉或是倒下。   “好!”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开始喝彩,虽然人们都在传摄政王在南禹如何英明,压制叛乱如何神速威武,但亲眼得见的人毕竟是少数,今日这一手,大家都知道,传闻非虚了。   秦苏将鞭子圈了几圈,缠在手腕,扬声笑到:“哥哥可还满意?”   郭虎爽朗一笑,连连点头,便要上前取回鞭子,结果秦苏手一缩,放到身后:“我夫人的鞭子,还是由我亲手交还给她吧。”   说罢就要进门,一旁的游方却冷冷咳了一声,迈了两步挡在门前:“还未拜堂,王爷口口声声一句夫人,恐怕是叫早了吧。”   “岳父大人还有何指教?”秦苏和游方有着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情谊,虽说他这位岳父言语上总是泼冷水,但他心里清楚,游方对他这个女婿还是满意的,所以此刻仍然嬉笑着,等待对方出招。   “一直没有机会和王爷较量,不如今天就趁机切磋切磋,王爷若是赢了,我亲自给你带路,请你进去。”游方捋着胡子,笑得一脸狡诈。   秦苏摇摇头,要赢他不难,只是这大婚之日就把岳父给打趴下了,回头要是新娘子知道,怪罪起来,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他唤来翁恒,低语几句,翁恒转身,从一个捧花的侍女手中摘了一朵递给他。   夏都里敢玩摄政王这个新郎的,恐怕也就眼前这人了,周围的官员百姓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这时见秦苏拿了朵花,更加好奇了。   “岳父大人武艺高强,小婿硬跟您动手,怕是讨不了便宜。不如这样,我若在三招以内将花插在您的冠上,就算小婿赢了。”   “这倒是个彩头。”刘询在旁边连连点头。   游方也甚是满意,摆好架势,准备拆招。秦苏行了礼,立刻拿着花直奔游方上头,游方一闪一避,秦苏一追一让,两人行云流水,看得旁人眼花缭乱。三招过后,秦苏一个落身,稳稳落在游方前面,他手上的花已经戴在了游方右冠之上。众人又齐声喝彩,鼓起掌来。   游方摸了摸头上的花,也不取下,点了点头,依照先前承诺,将秦苏领进府中。   秦苏心里美滋滋的,以为终于能将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家了,谁知刚进大堂,就看到李昶着了一身青衫,立在堂中央。秦苏愉悦的心情因为眼前这人冷了几分。   “不知李翰林又有何指教?”   李昶嘴角一斜,不带情绪地说道:“你尊郭虎,尚且一声哥哥,怎么和我这个表兄倒见外起来了。”   “阿昶,不得胡闹!”刘赫皱了眉,低声喝道。他先前明明特意嘱咐过他,怎么还是来这里出幺蛾子?好在能随秦苏进府的,都是他的亲信近卫,否则外头多了什么闲言碎语,不还是害了游云么。   显然李昶也是顾及到这点,所以一直只在内堂候着,他冲刘赫一笑:“表哥不必担心,阿昶也是想跟摄政王请教请教,讨个彩头罢了。”   秦苏琢磨过味儿来,也是轻轻一笑:“说的也是,我和如意夫妻情深,自然不该跟你这个表兄见外,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夫妻情深四个字落在李昶那儿,甚是刺耳,他脸色冷了冷,但随即又轻笑到:“其实我这关很容易,王爷不必忧心。”他指了指大堂左侧的一条小道,“如意从前最爱听我抚琴,听说摄政王也善琴,不如你我二人就在她的院子前各奏一曲,看她作何反应?”   “弹琴就不必了,我一介武夫,怎比得上名满夏都的表兄,不如我用另一种声音来代替琴音吧。”   “你只要不开口说话,怎么都行。”李昶轻笑一声,抱出早放在一边的琴,跟着秦苏进了新娘居住的院落。   李昶盘腿坐下,将琴放在自己身前,秦苏立在他身边,但笑不语,其余人都站在游廊下,看这两人到底怎么个比法。   李昶静了静心,深吸一口气,指尖缓缓在琴上拂过,一曲凤求凰奏得唯美深情,让听者无不感概。一曲奏毕,房中没有动静。两人比琴的事,游云本就不知情,大家也好奇这新娘对外面的声音会有什么反应,但隔了好一会儿,仍是一片安静,连个出来察看情况的丫鬟也没有。   不顾李昶逐渐有些灰白的脸色,秦苏缓步走到院中,还未站定,一阵清脆悦耳的旋木鸟声响起,初始像是只有一只,渐渐的,鸟声热闹起来,仿佛有一群鸟正向这边飞来,众人惊诧,纷纷仰头看向天空,四下寻找,只翁恒一脸得意和淡定,片刻,秦政也回了神,看向秦苏,一脸崇拜:“王叔好厉害!”   鸟声还未落下,门打开来,无忧公主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嘴角带笑,绝色的面容更让人心醉,然而此刻大家都顾不上欣赏她的容貌,皆好奇新娘子的反应。   “学鸟叫那个!”无忧公主冲秦苏抬了抬下巴,“新娘子让你别显摆了,赶紧准备接亲,别误了吉时。”   鸟声骤停,有些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鸟声乃是他们的摄政王发出的。   秦苏长袍一扬,将手一挥,得意洋洋地冲一旁捧着彩礼的亲卫们说到:“赶紧的,你们王妃等不及了。”   捧彩礼的人一涌而来,齐齐围在院子中,由刘家的管家一一唱礼,进行着接亲的最后一道程序。院落旁,李昶抱琴而立,他终于承认,游云对他再无情谊,她明明听出了他的琴音,不然不会半分动静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好久才更,无颜再见读者,只能尽量多更一些字,下一章,嘿嘿嘿 ☆、得偿所愿   唱礼完毕,众人翘首以待,尤其中间那穿着大红喜袍,一脸喜气的男人,伸长了脖子望着,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缠在腕上的鞭子。   房门打开来,无忧公主笑意盈盈地扶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走到门边,秦苏迫不及待地上前去接过他的新娘,未来要陪他走一生的女人。   他走到房门口,轻轻拉过游云的手,周围一片起哄,感觉到那手的主人似乎有些往后缩的意味,他加大了力拽住,食指还忍不住在她手心挠了两下,新娘子果然乖乖地任他牵着,不再做无谓的反抗。秦苏心里高兴,嘴角翘得更加高了。   众人环绕着一对新人,热热闹闹地向正堂走去,老太君和刘询、游方已经在那边坐定,就等着新人去敬茶了。   从刘家的嫡女,大夏的先皇后去世以后,这还是国公府遇到的第一件喜事,老太君一脸愉悦,笑得和蔼可亲,最重要的是她老人家并不啰嗦,只简单嘱咐了小夫妻几句便放人离开,这让急着回王府拜堂的某人对老太君更加尊敬、亲呢。   秦苏是摄政王,原本是可以不用拜堂,但他自己想过过瘾,硬是让秦政坐在了主位上,以一国之君的威仪充作高堂,秦政反正是被人拜惯了的,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旁人看着有些别扭罢了。   拜完堂,秦苏便巴巴地跟着新娘入了洞房,他只是想学普通老百姓拜堂,并不想学一般地新郎应酬宾客,所以喝酒应酬的事儿都交给了翁恒,由他带着自己的亲卫去敬酒了。   洞房里,鲜红的盖头已经被扯开扔到地上,秦苏盯着游云含羞半垂的双眸挪不开眼。他的手轻轻拂上她雪白修长的脖颈,滑腻柔嫩的触感让他指尖陡然发烫。   “如意。”   “嗯。”   “爱妃。”   “嗯。”   “夫人。”   “嗯。”   “娘子”   “傻子。”   游云带笑的面庞映在秦苏心里,仿佛在他心尖上开了一朵花,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惬意。他伸开手臂,将游云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仿佛要把她塞进自己的心里。   秦苏灼热的胸膛将游云的脸烧的有些发红,她将手轻轻放在他腰间,感受着此刻的温暖和充实,觉得一切都很好,只是。。。   “咕噜咕噜”游云的肚子发出几声轻响,她有些害羞,将头埋在了秦苏的肩上。   “饿了?”秦苏有些好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游云点点头:“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听了这话,秦苏才舍得将游云放开,扶着她的手臂,皱眉说到:“他们怎么敢饿着你?我可是疼都来不及呢!”   一席话逗得游云低笑不已:“油嘴滑舌!”   “若是油嘴滑舌能让你这么开心,那我就天天都油嘴滑舌,只对你一人油嘴滑舌。”秦苏的声音在游云耳边蛊惑,像在往她心里撒一层又一层的蜜,顿时就不觉得饿了。她那还在兀自开心,秦苏已经厉声冲门外伺候的侍女说到:“快为王妃备菜,要清淡一些的。”语罢,又转过头搂着游云轻声问道,“知你喜欢吃辣,可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清淡的养养胃,明天我再让厨子做你爱吃的,嗯?”   游云在他怀里点点头,发梢蹭得他下巴痒痒的,他便按住她的头,固定在自己的肩上,看她眼波流转的小女儿情态,又忍不住在她额间吻了一口,小两口还在唧唧歪歪的厮磨,侍女们已经默默将饭菜摆在了外间的桌上。   扑鼻的香味儿传来,秦苏捉了游云的手,将她带到桌边,陪着坐了下来。   “你跟我一起用饭?你不去外面陪宾客么?”游云这才注意到这点。   “他们哪有你重要,还用我亲自陪?”秦苏笑着一边布菜,一边讨好到。   游云点点头,果然是脸皮厚的人,油嘴滑舌的话张嘴就来,她这样想着,心里却甚为满意。可谁知两人第一口菜还没进嘴,翁恒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王爷,你还是去前面看看吧,何东他们快顶不住了,郭将军一个劲儿嚷着要让你跟他喝酒。”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顶不住也要顶,我这里忙着呢。”秦苏颇不耐烦,翁恒咂咂嘴,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到今日确实是他家王爷大喜的日子,就又硬着头皮走了。   “别理他,来,我喂你。”赶走翁恒,秦苏对着自己的新娘又恢复了温柔细致的德性。他夹了个翡翠虾滑,吹了吹,递到游云嘴前。不习惯被人喂菜,游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摄政王一见,不高兴了,将筷子又往前伸了伸,还挑了挑眉,一副求宠幸的样子,游云只觉好笑,也不忍拒绝,便上前一口将虾滑含进了嘴里。   樱桃小嘴,细嚼慢咽,好像很好吃,看得秦苏喉结一滑,就想上前品尝一下,可翁恒的声音又恰到好处的响起:“王爷,郭将军那人,你是知道的,兄弟们真的顶不住啊。”   秦苏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刚刚出现在门口的翁恒这才知道坏了自家王爷的好事,但实在是没办法,他也是为王爷的后半夜着想啊,也只得硬着脖子传达:“王爷,郭将军说了,你现在不出去,今晚就不要想回来了,让你想清楚,不要后悔。”   秦苏咬咬牙:“我现在就很后悔。。。请他来!”   游云见这情形,低头一笑,轻轻劝到:“你去吧,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哥哥他们也是想热闹热闹。”   “你就这么舍得我?”秦苏有些委屈。   游云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少说浑话,早去。。。早回。”   “诶。那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聊天。”秦苏戏谑地说,然后起身拍了拍正在一边看热闹的翁恒,“看什么看,还不快带路?”   新房里只剩游云,没了兴致,随便吃了几口,填了肚子,便叫人把菜都撤了。侍女们又给她打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洗漱清爽后,游云便谴退了下人,自己穿着大红的里衣在屋里转悠,打量起她和秦苏的新房,两人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折腾了一天,又走了一阵儿,这会儿正好困乏,走到喜床旁,手在丝滑的喜被上摩挲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喜被掀开,自己钻进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脸上突然觉得痒痒的,伸手一抓,却是一只修长的指节,梦中一惊,游云睁开眼,对上的却是秦苏如玉般的脸和幽深的眸,她想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两人的大喜之日,这里是两人的婚房。   “醒了?”看她还有些迷糊,秦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游云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一会儿了。”他的手没有停下,在她身上游走。   游云觉得有些痒,便刻意找话,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要叫人给你打水,沐浴更衣?”   “我已经洗白白了,你闻闻。”秦苏将身体凑到她面前,还刻意把衣襟也敞开了些。   游云瞪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确实已经换了跟她一样的红色里衣,身上散发着好闻的皂角水味道。   突然挨近的距离让游云有些不适应,她手放在他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却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反而抓起她的手,往自己里衣里放。   “你干嘛?”游云有些焦急,想缩回手,却被牢牢握住。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夫人!”   这话听得有些耳熟,游云想起上次秦苏在石头城醉酒把自己当新郎的事,不由觉得好笑。   “笑什么?”秦苏有些不满意。   “笑你是个傻子。”   秦苏也笑:“我就是个傻子,只要你对我好,我一辈子都会对你死心塌地。”说罢他想了想,又改口道,“你就是对我不好,我也会对你好的。”   “我对你还不好啊!那要怎样才算对你好?”游云的手指抵着他的心,他翘了嘴角,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现下,你把我喂饱,就算对我好。”   “臭流氓!”游云嗔骂一句,却在摸到他身上凹凸不平的伤疤时,转了注意力,“上次就想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上战场的人,怎么会没几条伤疤?”知道她在转移视线,秦苏并不接招,直接将头埋在她脖子边上,细细地吮着。   克制住想要呻`吟的欲望,游云指尖滑过秦苏背上被烧伤的地方:“这疤现在还疼吗?”   “不疼”二字刚要吐出口,秦苏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故意呲了一口气:“还有些疼呢。”   游云当了真,心疼地抚摸着结了疤那一大块肌肤:“怎么还疼呢,没让御医给你瞧瞧?”   “瞧了,给了点药,我忘了擦,要不你帮我上药?”   “在哪?我去拿。”难得秦苏不再继续,她立刻坐起身来要去拿药,却被秦苏一把按住了。他直起身下了床,走到一个柜子前,摸出个小药瓶,然后麻溜儿地回到床边,脱了衣服趴下。   游云觉得有些奇怪,可一想起先前自己给他上药时,他都乖得像个小孩儿,也就不再多想,从药瓶里蘸了些药膏,轻细温柔地涂在秦苏背上。   指尖抚过之处,清凉幽爽,秦苏觉得舒服极了,他微眯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游云带给他的愉悦,只恨自己怎么没伤得多一些,没一会儿就涂完了。   “其他地方也抹抹,估计是受了感染,也有些疼呢。”秦苏眯着眼睛催促,看他这舒服劲儿,一点也不像疼的样子,游云终于琢磨过味儿来,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某人顾不得装疼,翻身将游云压在了床上:“夫人,以后记着,腰是为夫的敏感部位,轻易别动,动了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你。。。”游云被压在他身下,慌乱地挣扎。   “乖乖别动,忘了告诉你,你的鞭子还在我这,再动我就把你捆起来。”秦苏喘着粗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女人,他的如意。   “你混蛋!”被他吻得有些招架不住,原本骂人的话和着细碎的呻~吟,硬是多了几分媚惑和风情。   秦苏低低的笑,一边在她身上开疆扩土,一边安抚到:“我是骗你的,我怎么舍得把你捆起来,你把我捆起来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觉得王爷大人有抖m的气质,不要啊,我要静静,明晚继续 ☆、永不相负   游云从没见过这样的秦苏。两人相识时,他是冷漠的;两人相知时,他是霸道的;两人相恋时,他是温柔的;而此刻,他是莽撞的,像个无知的孩童,在她身上驰骋,不知道她有多难受。   “我求你了,轻点。”终于,她有些受不了,开口求饶。   “疼么?书上说疼过一阵就好了。”秦苏压下心里的火,搂着游云哄道。其实,他自己被她的湿润紧致夹得也不好受。   “你看的什么破书!”游云张嘴在他的肩上又咬了一口,第一口是他刚刚进入时,她没忍住咬的,这一口却是故意的。   秦苏呲了口气,耐心哄着:“乖乖,你不舒服,我不动了好不好?”他果然停了下来,但却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身体压在她身上,也不退出去,也不离开。   中场休息了一阵,游云喘过了气后,反而觉得更加难受。两人紧紧相连的那一处,仿佛一根线牵动着两人的心脏,稍有动静,心就砰砰直跳,像是牵在线上的铃铛。   游云的手在秦苏腰间不经意地擦过,秦苏一阵闷哼,将头埋得更深,看得出来,他也在忍。   “算了,你还是动动吧,这样更难受。”游云有些认命,秦苏听了这话,就像是被囚禁已久的巨龙得了特赦,肆意摇摆起来,只是,为了顾及游云的感受,他开始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亲吻、吮吸,让她跟自己一起跳入那浓烈炙热的岩浆之中。   “如意。”   “嗯。”   “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永不辜负。”   “夫君。”   “。。。嗯!”   “我这一辈子也是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永不辜负。”   泼天的喜悦和着龙涎香的香气,围绕着这一对新人,久久散不去。   一觉睡到天大亮,隐约觉得屋外有人走动,游云正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搭在她腰上的手又不老实起来。她闭着眼睛哼了一声,想拍开那手,却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贴在她面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游云半睁了眼睛,瞥了瞥那个一脸兴奋、餍足的男人,亏得自己身上像是被车碾过一样难受,她有些不服,就势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秦苏一个激灵,哼了一声:“你又动我的腰!还能不能老实待着了?我反正是还有体力的。”   一听他这话,游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只得乖乖地任他搂着。秦苏高兴了,他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如意,我真高兴,以后天天早上睁开眼,都能第一个看见你。”   游云闭着眼睛笑:“我也很高兴。”   日头已经上到正中央,虽说摄政王府没有长辈需要敬茶问安,可游云第一天嫁到王府,就在床上折腾到晌午还不起床,实在叫人有些难为情。她挣扎着想起床,奈何几次好不容易起了身,又被身边的人按了回去。   “该起床了。”游云有些无奈。   秦苏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蛊惑到:“我舍不得放开你,今日咱们就在这床上呆一天,可好?”   游云小脸一红:“这成何体统!”   “管他什么体统,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你我夫妻二人愿意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哪有什么体统。”   游云瞧着身边执拗任性的男人,知道与他争辩不得,只得找了个借口到:“我饿了,咱们起床用饭吧。”   秦苏仍旧圈着他不动,冲她挑挑眉,然后扬声对屋外说到:“将午膳备好,送到房中。”   门外的侍女红着脸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游云脸上发烫,恨不得拉了被子把自己遮个遍。   “饭菜还要一会儿。”秦苏拉开被子,抚摸着她绯红的双颊,呼吸又乱了几分,“趁这会儿功夫,你先把我喂饱了吧。”说罢又吻上游云的双唇,开始了新一轮的征战。   夜幕降临,两人还真的没出过房门,除了吃饭时,秦苏将游云用被子裹着抱到桌前用餐外,两人连床都不曾下过。   “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果然属实。我如今就是死在你身上也甘愿。”秦苏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又含了一口渡到游云嘴里。   游云听他这话,呛了两声,嗔怒地说:“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是是是,是为夫说错了,惹王妃娘娘生气,还请娘娘饶命。”秦苏笑得一脸无赖,游云拿他没办法,只得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夫人陪我征战了一天一夜,一定累坏了,来,我给你按摩按摩。”秦苏的手抚过游云的肩膀,作势要按。   游云下意识一缩,她确实腰酸背疼,可却不敢让秦苏按,谁知道他的手挨上她的身子,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感受到新娘子的抗拒,秦苏有些懊恼,自己确实有些索求过度,让如意对他起了防范,为了以后的幸福,一定要好好修补自己在夫人心中的形象。于是,他义正严辞地保证,绝对只是规规矩矩地按摩,不再做过分的举动。游云这才半信半疑地趴在床上,任他发挥。   好在秦苏这次果真说话算话,这一夜总算消停了下来,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游云穿戴整齐出现在摄政王府的大堂,接受仆从们的问礼已经是新婚第三天上午了。她脸皮薄,总觉得不好意思,打赏下人们的礼钱也就比惯例多了许多,这让王府的仆从亲卫们对这个王妃更加满意。   秦苏倒是个脸皮厚的,一直只顾着盯着他家夫人,下人们跟他请安,他也就随便扬扬手,打发他们去王妃那领钱。翁恒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好不容易解决了王爷的个人问题,不过看现下这情形,自家王爷怎么越来越有妻管严的症状了。唉!王爷的男儿气概,估计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下人们都退散后,翁恒将府中库房的钥匙递给游云,游云一脸惊诧:“阿翁这是做什么?”   翁恒难得一本正经地说:“以后王妃娘娘当家,这府中的财务大权当然要交给您。”   游云看了眼秦苏,后者并不说话,只示意她自己做主。游云将钥匙推了回去:“王爷信得过你,我自然也信得过你。以后王府还要有劳阿翁多多操心了。”   翁恒掂了掂钥匙,点头说到:“那就暂且放在老奴这儿,老奴每月给娘娘汇报一次,娘娘若是有任何需要,差遣便是。”   游云笑了笑:“无需与我见外,我知道王爷当你是自家人,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无谓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初来王府,还要您多多提点。”   翁恒应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苏,便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小两口,秦苏又巴巴地贴了过来,圈住游云:“王妃娘娘果然大度,小的都要拜服在娘娘裙下了。”   “少来。”游云推了推他,“你可是摄政王,一家之主,能不能正经点?”   秦苏伸舌头舔了舔她的耳朵,游云一缩,正好又被秦苏紧紧揽在怀中:“你看阿恒那老小子,惯会见风使舵的,你才进门几天,就只顾着跟你客套,都不搭理我了。”   “谁让你自己没个正形,你还委屈了?!”游云这会儿真用上力,将他推了开,“赶紧的,咱们该回国公府瞧瞧,我爹和老虎哥哥也快启程离都了,我得去看看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和有情人做快乐事,是世上最美妙的瞬间,而传统文化中压抑性的那一面,实在太反人类,所以一时没按耐住洪荒之力多写了一段 ☆、王庭之变   三月初九,游方和郭虎一同从夏都西门出发,回各自驻地,游云站在城门口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舍得回去。后来是秦苏扯了披风搭在她肩上,半推半搂地带着她离开,走了几十步开外,游云回头张望,看见一个倩影在城墙头立着,一动也不动。无忧公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对郭虎说起,两人以后怕是天各一方。   秦游二人还在街上走着,就有摄政王府的亲卫找了过来,递给秦苏一封信,秦苏皱着眉头极为不快地拆了信,却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旁的游云察觉不对劲,连忙问是怎么回事,秦苏神色凝重:赤金王庭有变。   想起那个倩丽的身影,游云心下一沉:“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没有丝毫犹豫,秦苏将收到的密报简洁地说了一遍:“赤金王三日前病逝,千吉林继位,撕毁我朝的诏封文书,拒绝称臣。”   “怎么会?”游云惊诧不已,“他姐姐还在夏都为质,他这么做不是。。。”还没说完,游云突然想到一件事:以赤金现在的实力和千吉林的势力,与夏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可他还明目张胆地这么做,只能说明,他不是真的要借机发动战争,而是想借夏人之手,杀死自己的亲姐无忧公主,千成林。   想到这一点,游云倒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说道:“无忧她在赤金的民意真的很高吧。”高到能让自己的亲弟弟如此忌讳?   见游云这样,显然是与自己想到了一处,秦苏默然点了点头。有了秦苏的肯定,游云越发觉得心里生寒,她尚且能想到这点,聪慧如无忧,又怎么会想不到?   “无忧公主知道这个消息吗?”   秦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铜铃般悦耳的声音在他们背后想起:“知道什么?”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向来人看去。无忧公主今天仍旧穿了她最喜欢的红色衣裙,带着面纱,不过仍看得出来眼睛有些发红,不知是在城头被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   不等他们回答,无忧公主语气嗔怪地说:“果然是做了王妃的人,架子越发大了,我向摄政王府递了好几回帖子,都说你没空见我。”   顾不得想其他,游云有些吃惊:“我并没有接到你的帖子啊?”   听了这话,无忧上前两步,亲昵地挽着游云:“我就知道如意是不会不理我的,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我见你。”说完还故意斜了秦苏一眼。   游云也明白了个大概,有些恼怒地看向秦苏,秦苏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反而理直气壮地将两人分开来。   “王爷把人看得真紧,我又不会把她拐跑!”   “那可说不好。”秦苏掸了掸游云刚被拉着的袖子,将她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我们夫妻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公主自便吧。”说完便牵着游云离开,无忧公主也不阻拦,只在背后笑着摇头,颇有些无奈。   走了老远,已经瞧不见无忧的身影了,游云才有些气恼地将拉着自己的手拍开:“你做什么要扣下给我的帖子?”   秦苏可不怕秋后算帐,腆着脸又贴了过去:“这不是新婚燕尔,不想被人打扰吗。”   “那你该好好给我说,我回了她就是。”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下回再有人递帖子,都给你过目,连给我的也得你批准了我再看?”   “少来这套。”游云被他磨得有些气消,不过还是一把将他推了开,“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分寸。”   知道游云不生气了,秦苏得意地笑:“如意你真好,生气了还二话不说就跟我走了。”   游云白了他一眼:“无忧公主何等聪慧,我在她面前瞒不住事情。赤金那边的事情还不知她知不知晓,过段时间再见她也好。”   秦苏点点头,又厚着脸皮,硬将游云的手捉了藏在自己的广袖下,拉着她回了家。   三天以后,赤金王庭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夏都。百姓群情激愤,更有好事者冲到无忧的别馆门口,叫嚷着要将赤金的公主杀了,给赤金示威。那些原本还因为无忧美貌而对她赞不绝口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要诛之而后快的暴徒,为了保证这个公主的安全,秦苏将驻守近郊的卫军调来,守在了别馆周围。   可不光民间如此,朝堂之上也是一片争吵,好在秦苏早就得了消息,已经暗中安排好,将舆论引导在自己控制的范围之中,可即使如此,他每日下朝的时间也比平日要晚了些许,搞得他很焦躁,他不想让游云饿着肚子等他吃饭。   这日好不容易安抚下朝中激荡的情绪,顾不得陪秦政温习日政,秦苏立刻赶回摄政王府,却看到游云也在将将走到府门口,像是刚从外回来的样子。   见着游云,秦苏心情大好:“今日出街去了?可买了什么好东西没?有没有我的份儿?”   游云也没想到这时候遇见他,上前挽着他的手,一边随他进屋一边说:“哪有心思去逛街,去别馆瞧了瞧无忧,她的样子不大好。”   秦苏身形一顿:“你去无忧的别馆了?”   游云点点头,秦苏皱了眉:“近来,你还是少去她那的好。”   一听这话,游云不高兴了,甩开手:“她这副情境,我去看看她也不行?”   眼瞅着就变了脸,秦苏赶紧哄道:“不是不行,只是别馆现在暴民多,不安全,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游云脸上未见舒展:“你不相信我的身手?”   “夫人身手当然是极好的,尤其是床上功夫堪称了得。”秦苏挑了眉,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你说什么?”游云气得小脸通红。   秦苏收敛笑容,顾不得其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除了暴民,还有其他因素。无忧她。。。她毕竟是赤金的人,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你与她接近,便是涉险,我不能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游云不再生气,而是疑惑地问:“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现下还不好说,总之你离她远些就好。”   游云半是疑惑地点点头,可随即一想,又说到:“可她现下的处境,我还对她置之不理,实在不是我的作风。”   见游云忘了生气,反而是带些商量的语气与自己讨论,秦苏舒心一笑,他的夫人,真真是这般可爱。   “不如这样,咱们王府南面有个别院,你把她安置在那里,一来可以免除外间的威胁,二来我方便探望她,三来她在府中,谁接近她你也能及时得到消息。若她真像你怀疑的那样,也方便你找证据。”   秦苏想了想,确实是个一举三得的办法,不过他觉得有些委屈:“怎么别人的夫人都把上门的女人往外赶,你倒争着要把其他女人拉进来?”   游云有些无语:“看来我确实太信任你了些,这种事可不能总指着你自觉,我还得把你看紧点?”   “对对对,看紧点。”秦苏笑得狡黠,忙不迭地推了游云往屋里走,“我们现在就回屋,我脱了衣服,让你再仔细地看。”   瞧着他这猴急的样,游云有些无奈:就没瞧出这个人原来是色中饿鬼!这些天来竟由他折腾了,不过说来,做夫妻不就该是如此么,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离不开对方,都需要对方的爱来浇灌。想到这,游云红了面颊,任他拉着自己快步回了两人的卧房。 ☆、血凉珠   一眨眼,无忧公主已经在摄政王府住了七八日,白日里秦苏去上朝,游云便去南院找她聊天,两人相伴,倒也不见得她有多少愁绪。   这日巳时,游云照例去南院,没有进屋就见院子里落了大大小小的鸟,游云一笑,调侃起院里喂鸟的无忧公主:“你这爱好倒跟我家夫君有的一拼,他没事也好摆弄个花鸟。”   无忧听见声音,知道游云来了,把手里仅剩的食物一并撒向鸟群,然后起身走过来:“我也就图个热闹,哪像你那夫君,迎亲那日露的一手绝活,如今可是享誉整个夏都了。”说起那人那景,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进了屋。   无忧的婢女呈了盛水的面盆来给她净手,她将纤细洁白的手放进盆中仔细洗了一遍,又拿白布擦了手,婢女又将她的一串红色的手珠呈了上来,她拿在手中温了温,刚要戴上,游云好奇地问:“你这手珠,从前倒没见你戴过,不过看着却眼熟。”   无忧听她这么一说,手上动作一顿,笑道:“你这眼光倒是越发的好了,这珠子唤做血凉珠,同我先前戴的那串血色项链是一套,自然就长得像了。”   “怪不得。”游云笑笑,伸手来要,“借我仔细瞧瞧?后日我舅舅家的三妹妹生辰,我正愁要送她点什么呢。”   无忧思量片刻,便将珠串递给了游云,游云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确实色泽清润干净,只是有一颗上附了个黑点,黑点旁隐隐有些裂纹,好在面积不大,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游云将珠串递了回去,调笑道:“别人都是戴成套的首饰,你倒好,戴了项链就撇下手链,有了手链倒不见了项链。”   无忧将珠串戴在手腕上,开起玩笑:“我这么漂亮,戴一个东西就足够了。”她摸了摸手链,转了话题,“听说你们夏都的皇家禅寺,西山寺是个颇有灵气的地方,你何时得空陪我去上几柱香吧。”   游云想了一下:“这两日要为我那三妹妹备礼,你看大后日可好?”   无忧点头应了,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等到秦苏下朝回家,来南院接了游云,夫妻俩便一起回了王府的主院。   两日后,参加完国公府的生日宴,摄政王夫妇坐了马车回府,秦苏捏着游云的肩:“夫人这两日辛苦了。”   “这两日确实事多,冷落夫君,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游云侧过身子,作势向秦苏作揖行礼。   秦苏手上的力道重了重:“你知道就好,过了明日可要好好补偿我。”提起明日的事,秦苏有些忧心,“明天你跟千成林去西山寺上香,我不能贴身护你,不过我已经吩咐了何东保护好你,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游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第二日,秦苏陪游云用了早膳,又叮嘱再三,等到无忧公主来找游云,这才放下话头,淡淡对无忧点首行礼,出门离开。   “都准备妥当了?那我们便出发吧。”游云只带了一个婢女,便同无忧一起出去了。   王府的马车载着两位贵人,悠悠然驶在通往西山寺的官道上。马车里,无忧公主的侍女取出一篮食盒,刚揭开盖子,清幽的桃香扑鼻而来。   “知道你爱吃桃花饼,可也不用随处都带着吧。”游云有些好笑,自从她做了一回桃花饼请无忧公主吃,后者就爱上了这个糕点,非让游云把做法教给她的侍女,好天天做给她吃。   “赤金没有桃花,趁现在能吃自然是要多吃。”无忧轻轻捏了块糕点,放在嘴里,一脸惬意。   游云见她这样子,有些好笑:“这么喜欢,一直呆在夏都便是,怎么听你的意思倒像是要回去了?”   无忧一愣,神色有些伤怀:“你也知道我那弟弟,有他在一日,我此生怕是回不去了。”   “你在王庭颇有势力,臣民也是真心拥戴你的,你若能回去,这王位还不一定谁坐。不过有时我倒也私心想,你回不去也好,不如去绝岭,看得出来,你对老虎哥哥是一片真心,你们俩若真成了一对,那真是完美的结局。”   提起郭虎,无忧愣了片刻,但随即又只苦笑一声:“我也想过跟他走,可。。。老天已经帮我做了抉择,我与他有缘无份,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   “老天帮你做了抉择?老天不正是给了你一个走另一条路的机会吗?只要你愿意,这天下可以再无无忧公主。”游云定定地望着无忧,期待着她的回答。   无忧静默地回望着游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扯了嘴角,挂了一抹笑意,那笑里有感激,有无奈,也有忧愁。   到了西山寺,游云和无忧公主相扶着进了寺院,何东一行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在大殿上了几柱香,无忧公主有些困乏,游云便遣了众人,自己陪她在后方禅院休息。   游云默默坐在侧边椅子上,无忧公主以手称额,微眯着眼睛,室内檀香寥寥,熏得人发困,片刻,游云撑不住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游云倒下的一刻,无忧原本微醺的双眼,睁得晶亮,她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将茶盖在茶杯边沿扣了三下。   “哈哈,公主果然好计谋!竟将摄政王看得如此之紧的人迷倒在这里。”一个声音从帐帘后传来,没一会儿,两名男子从后方走到前来,却是当朝的工部尚书邱瑜和失踪已久的杜尚。   无忧公主冷冷将茶杯放到桌上,声音清淡:“人我已经带来了,咱们的交易该兑现了吧。”   “公主放心,供公主回赤金的马匹和钱粮,我已经准备妥当。”杜尚挂着冷冷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这只是小小谢礼,公主的心腹就在后院马厩,他们也已等待多时了。”   无忧冷笑一声,没看一眼就接过揣进了袖口:“既如此,那我就功成身退,先行告辞了。”她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但看到游云趴在桌上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身朝她走去。她府身轻轻摆正了游云歪垂的头,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是真心喜欢你,将你当朋友的。”随即便果决地转身,由后门去往马厩。   屋里只剩邱瑜和杜尚二人。杜尚走到游云身前,捏了她一束头发在指尖缠着,眼神恶毒:“有她在,秦苏早晚是我们的盘中餐。”   邱瑜在旁一脸决绝,他抬手对着空中抱拳行礼:“八王爷的大仇很快就能报了,我也总算能报王爷的知遇之恩了。”   “不错,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一定要让秦苏血债血偿。”杜尚凶狠地盯着游云,眼里迸射出滔天的恨意。   “我就在这里,你们想让我如何血偿?”这时,屋门被重重一推,一个冷峻沉稳的声音陡然想起,秦苏着了一身墨色劲装,冷冷地立在门口。   “你。。。”杜邱二人大惊失色。杜尚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想去把身边的游云抓过来做人质,谁知他刚刚接近,一阵粉末在他眼前散过,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就在此刻,原本昏迷的游云一跃而起,重重在他身上击了一掌,然后闪步退回到秦苏身边。   秦苏揽着她的手臂,卸了她后退的惯力,将她稳稳护在自己身边:“没事吧?”   游云笑着摇摇头,转身定定盯着面前的两人。   “怎么会?”杜尚吐了一口血,不甘地说到,“千成林身边都是我的眼线,她不可能跟你串通的!”   提起无忧,游云的眼神黯了黯:“她自然是跟你们一伙的,不必怀疑她。”   “那你们怎么会识破我们的计谋?”   “输了就是输了,哪有这么多话,我还要负责让你死得瞑目吗?”秦苏冷哼一声,阻断了杜尚的疑问。   “你。。。”杜尚咳了几声,“竖子小儿!现在说输,还为时尚早!”他冲一旁的邱瑜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球弹,往地上一扔,一股浓烟升起,阻了秦苏的视线。邱瑜借机将杜尚扶起,二人借着烟雾掩护,从侧边书架后的一个暗道离开了禅房。 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如何能识破反派的阴谋?各位能猜得到吗?答案且看下回分解!(反派内心os:我tm戏份本来就不多,还让我出场就挂!) ☆、远方来信   西山寺的厢房外响起了激烈的兵戈之声,这里原本住的是一些来寺院上香的香客,谁知一夕之间,这些香客都变成了持刀的刺客。   秦苏夫妇追上来时,看见何东正带着一队人在当中缠斗。身着普通民服的刺客将杜尚和邱瑜护在当中,想突出重围,却久攻不下。何东自信满满站在当中,冲杜尚一个大喝:“早就知道你藏身西山寺,要不是为了把你的同党引出来,能让你逍遥这么久?老子去石头城,你以为真是去冲前锋的?你勾结阿诺醇,为他提供钱粮与夏军作战,我这里早已人证物证俱全,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还能死得不那么难看。”   杜尚被游云偷袭了一掌,然后又一番打斗,此时有些体力不支,他以剑为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喘了几口气,勉强说到:“昔日王爷兵败,我假意投诚,伺机报仇,没想到还是没瞒过秦苏,今日,索性就豁出性命,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说罢,就要提剑继续厮杀,一旁邱瑜急急拉住他:“师兄不可,我们两人不能都折在这里,我掩护你,你快走,不可鲁莽啊!”   秦苏在两人身后冷笑一声:“你们两人今天怕是只能折在这里了。”说罢冲何东一个眼色,后者挥了挥手,又一队人马围了上来,将杜尚和邱瑜的人死死包围在内圈。   “他们跑不了的,我先送你回去?”无视周围人的打斗,秦苏转头对游云低声温柔地说道,“你虽然已经一早吃了解药,但千成林那迷药还是有些霸道,不如早些回去让御医调理一下。”   提到无忧,游云眉头一皱:“可找到她人了?”   秦苏摇摇头:“何东的人守在周围,没见任何人进出,她们要么就是还在寺里,要么就是从我们不知道的密道里逃了。”   “他们?你估计无忧身边还有多少人?”   “除了无忧和她的婢女,还有一十三人化作香客寄身西山寺,可现在被困在禅院里的只有八人。”   游云听了秦苏的话后,沉默了一阵,良久才无奈地说:“我不瞒你,虽说无忧对我们使了那样的计谋,但我内心深处,却多少有些盼望她能脱险回国。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秦苏揽着她胳膊,温柔地笑:“知道你待她不一般,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老阻止你与她见面?除了安全考虑,也是不想你与旁人太过亲近。无忧公主这个人,才智卓越,还难得有男儿般的野心胸怀,单说这点,我也是服的。”   “她确实聪慧,竟然想到将纸条藏在血凉珠内,让鸟给她传递消息。若不是那日,碰巧发现有颗珠子就是曾经串在她项链上的,我也不会想到,那手链和项链原是一串,只因传递消息,珠子越来越少,才将它充作了手链。”   秦苏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宽心一笑:“她也算胆大,竟在我摄政王府大模大样养起黑连,那家伙能认路,也难怪她用来充作信鸽。”   两人边走边说,走上马车时,何东已经擒了杜尚邱瑜等人,前来报告,秦苏让他将人送到天牢,仔细审查,看看是否还有同党,并着人将西山寺彻底搜查。   马车还未行远,西山寺方向火光滔天,游云心里有些不安,秦苏便皱了眉,让马车停在原地,等人来报。没一会儿,一小兵打马过来,跪地拜倒:“启禀王爷,西山禅房失火,好在犯人已经押走,只是。。。赤金的人还被困在火里。”   游云身子一抖,秦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又扬声对马车外吩咐道:“拨一队人速速救火,另外的人死守西山寺,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士兵接了令,快速离去,摄政王夫妇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一路默然地回了夏都。   六日后,除了十名赤金死士,搜捕的人仍一无所获,有传闻说无忧公主已经烧死在火里,秦苏虽然不信,也只得叫人解了禁。解禁第三日晚上,西山寺禅房旁的马厩里,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悄然推开一块石板,五个人影陆陆续续从马厩中钻了出来。无忧公主被扶出来时,肤色灰白,一身臭味,但却丝毫不见狼狈之色,她睁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赤金方向,嘴角挂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一个月后,游云正在书房看书,秦苏下朝回来给她带了只鸟,游云一看,疑惑问到:“你从哪儿把这家伙带回来了?”那正是无忧用来传递消息的黑连。   秦苏伸手逗了逗鸟:“自己飞来的。”   游云一愣,这时翁恒端了碗水过来,秦苏接过给鸟喂了,没等多久,那鸟就吐出一粒赤红的珠子,秦苏将它放到清水里净了净,用内力碾开,果然是一张纸条。秦苏递给游云,然后坐在一旁,端了杯茶,悠哉哉地喝起来:“定是那家伙给你的。”   自从无忧骗了游云,还设计将她骗入西山寺,秦苏就一直不愿再提这个人的名字。游云接了纸条展开一看,果然是她。   如意: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是赤金的女王了。有的女人,她的归宿是男人,可我从出生那天就注定要担负更大的责任。我曾在王庭为我弟弟安排了两条路,一是做仁慈的君王,抵住权利的诱惑;二是独掌王权,毁亲灭义。当我知道他选择了第二条路时,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毕竟我真的想过什么都不要,跟着郭虎回去,一辈子安稳地守在他身边。可苍天安排了我的命运,在他离开的前三天,我接到了我弟弟背叛的消息。如今,我是赤金第一个女王,也将是赤金最伟大的王,我要我的子民生活富足安康。   我对你没有愧疚,从秦苏迎亲那天的鸟声,我就知道一切瞒不过你们夫妇。我虽然有除掉秦苏,减弱大夏实力的心思,但却没想过要将你置于死地。从始至终,我对你的祝福都是真心的,我永远的朋友。   合上信,游云有些怅然,她没怪过无忧,他们只是立场不同,无有对错。秦苏见她神情恹恹,伸手过来拧了拧她的脸,扯了扯她的嘴角,游云握住秦苏作怪的手,安慰地笑笑,后者才宽心地坐回椅子上。   “西山寺那天,无忧跟我说她是真心喜欢我,把我当朋友的,我相信这一点,没有怀疑过。”游云将信收了起来,郑重地放在一个小柜子里。   “别人说喜欢你,你都相信!从前我说喜欢你,你怎么不信呢?”秦苏见游云无碍,遂翻起旧帐来。   “我什么时候不信了!”游云有些好笑,“纵使告诉你不信,那也是骗你的,怕你这个傻子缠上我!”   一听这话,秦苏撇了撇嘴,故作委屈地说:“如意好狠的心,我一颗真心竟让你觉得是负担么?”   游云想了想,郑重地点头:“确实有些负担。”她转头,见秦苏皱眉欲怒的样子,又挑了挑眉,端起他喝过的茶杯,就着喝了一口,“不过却是我这一生都不想再放下的负担。”   秦苏刚还皱了的眉,一下舒展开来,他腆着脸凑上来:“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你刚刚的情话,再对我说一遍。”秦苏一脸讨好,像个求糖吃的小孩。这模样看得游云心里一跳,仿佛心脏被他抓住捏了一把。有些无奈,有些甜蜜,游云情不自禁将他抓了过来,双手夹着他的双颊,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蛊惑到:“说什么!直接做可好?”   秦苏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笑:“如意,我的夫人,这可是在书房。”说罢却又很诚实地将手伸向了游云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再写两个番外就拜拜了各位 ☆、番外1   大夏的摄政王,秦苏近来情绪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他有时会高兴过头,见谁都笑嘻嘻的;有时又忧心忡忡,一脸阴沉,谁见了都怕。   在经历了第六次被罚抄,第八次被抱抱亲亲举高高之后,秦政终于忍不住跑去偷偷问翁恒:“我王叔他最近怎么了,又犯疯病了吗?”   翁恒高深莫测地凑到小皇帝跟前:“你婶婶她有喜了。”   “有喜?什么喜?如意她又要嫁人啦?”   翁恒咳了两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轻声解释:“就是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你快有小堂弟或是小堂妹了。”   秦政一拍双手:“太好了,又有人陪我玩了!”但他转念又疑惑起来,“王叔不喜欢如意肚子里的小娃娃吗?为什么今天又生气让我抄书?”   翁恒摸了摸并没有胡子的下巴,一本正经地为他家王爷正名:“让你抄书自然是为你好,与王爷心情如何无什么大的关系。”   秦政皱着眉头,一脸不信:“真的?”   “当然。”翁恒点点头,“不过王爷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按说,御医刚诊断出喜脉时,他明明乐得两天都没合过嘴,后来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唉”一老一小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垂着头不再言语。   摄政王府书房,秦苏拿了本书假装在看,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瞄向游云时,见后者仍然温柔专注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完全不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如意。”试图换回某人的注意力,结果却依然没有得到关注。   他重重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游云跟前,揽了她的双臂,强迫她看向自己:“如意!”   游云从与肚里小宝宝的神交中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一脸憋屈的秦苏。   “你怎么都不理我?”   “你不是在看书吗,我不想打扰你。”   “我喜欢你打扰我!”   “哦。”游云点点头,又继续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就这么喜欢这小家伙!”   游云笑意盈盈地冲秦苏点头,兴奋地说:“自从我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后,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它与我骨血相连,我好像能感受到它心脏的跳动,我与它说话,它好像也能听懂似的,真的好神奇!”   游云神采奕奕的样子让秦苏有些无奈:“就这么高兴么!”他捧着她的头,吻了她的额头,无力地说到:“你高兴就好。”   “你不高兴?”游云终于感受到秦苏有些低沉的情绪。   “我也高兴。”秦苏坐在她身旁,伸手摸着她的肚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当然高兴,只是,若你能把对它的注意力分出一大半给我,我会更高兴。你看,这孩子还没出世,你就整天看着它,跟它说话,有时候倒让我觉得这孩子是来跟我抢你的。。。”   秦苏话音刚落,游云就捂了他的嘴:“不能这样说,孩子会听到的,它若听到他父亲这样想,会不开心的。”   秦苏叹了口气,握住游云的手:“你看,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瞧着秦苏闷闷的样子,游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真是个醋坛子!我喜欢他,因为他是你和我的孩子啊!”她拉了秦苏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倚在他怀里笑语,“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高兴,忽略了你,你说吧,要怎么补偿你,我都答应。”   听了这话,秦苏皱着的眉头终于展了开来,他将游云圈紧,笑着在她耳边低语:“真的什么都可以?”   知道他肯定又想了什么幺蛾子,游云耳根一红,但仍然轻轻点了点头。秦苏心里一喜,将那个在自己心中盘算许久的念头想了一遍,但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如意,如今有身孕在身,他可不能冒一点险,至于那个旖旎的念头,还是先收起来吧。   “唉!真惆怅!” ☆、番外2   这日下朝,秦苏给游云带了个八卦:赤金女王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女王对他宠爱备至,立刻就封做了太子。皇室密辛向来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爱,再加上这孩子父君不详,这段八卦立刻传遍了赤金和大夏。   听到这消息时,游云刚将她的一双儿女哄睡,秦苏便扶着她,两人趁着月色,在庭院中散步,闲话家常。   “那家伙后宫有六个君妃,可却没有君后,内院倒还相安,自打她有了身孕,却对那孩子的父君绝口不提,后宫诸君也没有冒头的人,所以也难怪朝廷内外诸多猜测。”   秦苏的重点原本是那父亲不详的太子,但游云听了,却连连点头感概:“以无忧的容貌,想必那六个君妃个个都是绝色,不然怎么能入她的法眼!唉!她可真是好福气!”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喂!”一旁的秦苏冷冷一哼,在她腰间捏了一把,“还能好好聊天吗?”   回过神来的游云,只好陪笑道:“能啊,你继续。”   秦苏白了她一眼,继续道:“赤金朝臣现在颇有逼宫之势,要让她立个君后,可她却迟迟未决,真不知她是不愿意立那孩子的父君为君后,还是她自己压根儿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算算日子不就对得上了。那孩子是月初出生的吧,十个月前,不就是八、九月份,八、九月份。。。八、九月份。。。”游云月份了半天,也没继续往下说,秦苏好了奇:“八、九月份怎么了?”   游云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怎么觉得八、九月份时出了个大事呢?”   “她那时好像确实因病,闭朝了将近一月,现在想想,却是去造人了,这女王当的委实不错。”秦苏言语间有些调侃,但游云却没理他,仍然自顾自想着那被遗忘的大事。   “别想了。”见游云只顾着自己回忆,将他晾在一边,便停步掰过她的脸,“一孕傻三年,你近来记性本就不好,别想了!不说她了,我们聊聊自己的事。”   游云瞪了瞪他,奈何又无法反驳,也只得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深夜,秦苏正在游云身上辛勤耕耘,他抬头却见游云有些晃神,便恶作剧地扯了扯她胸前的小红点。游云痛得倒呲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什么,将秦苏一脚踢开,翻身下了床。   秦苏半裸着身子,退坐在床上,一脸欲求不满:“我错了,把你弄疼了,你再弄回来就好,走什么?”   屋子里只有翻箱倒柜的声音,没一会儿,游云捧着她专门装书信的小盒子坐回床上,笑得一脸神秘:“我想起八、九月份的事了。”   秦苏黑着一张脸:“我并不关心八、九月份的事,我只关心今晚的事。”   游云拿身子撞撞秦苏,冲他挑了挑眉,翻出里面的一封信递给他:“我这可是在给你增加闺房之乐,为你助兴。”   “我不用旁的东西助兴,一样能让你乐。”秦苏厚着脸皮,要去剥游云刚披上的衣服,后者却扬了扬下巴,将信封在他眼前晃晃,他只得认命地接过信封:“我拆了啊,这可是你让我拆的。”   将信封展开,是郭虎潦草的字迹,秦苏皱了皱眉,这狗爬字,真是败兴。   “如意妹子,我闯祸了,我把一个舞姬给睡了。。。”信读到这里,秦苏抬起头诧异地望着游云,后者一脸得意:“怎么样,没骗你吧。”秦苏点点头,继续看信。   “这几日西域来了一队舞姬,我想着将士们生活枯燥,便请了她们入营表演。怕那些猴崽子们见着女人忘了道,我曾三令五申,不许他们强迫姑娘们,可我自己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丧心病狂地把一个舞姬睡了。更无耻的事,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醒来也找不着她人,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安好。你说要是她因为这事想不开寻了短见,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喝酒误事!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洋洋洒洒几大页,后面的却全是一些咯哩叭嗦的话,秦苏没耐心继续看下去,搁了信纸,游云迫不及待看向他:“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老虎近来文采不错,成语用得一套套的。”   “谁跟你探讨他的文采了,反正他也没有!我是说,这时间线是不是正好对得上?”   秦苏倒抽了一口气:“不能吧!这一国的女王总不会比政儿还任性?”   “你又不是不了解无忧,这事儿她多半干得出来。”游云越加笃信自己的想法,胸前衣衫半垂了也没发现。   秦苏斜着眼睛瞄了一下那衣衫半掩下的酥胸:“她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他伸出手将那半垂的衣衫顺势扒了,挑眉一笑,“我只想好好了解你。”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就写这两个番外,过两天没有新的想法,就算正式完结了。感谢一直看我文的朋友,是你们给了我写下去的动力。其实这些年写过很多个小说的开头,但往往几千字后就懒得继续了,这是第一本耐心写完的,有很多不足,谢谢大家包容,我会继续努力提高写作水平的。 特别感谢喵喵、安之林、One、松子桂鱼给我留言,有你们的互动,我觉得自己写得没那么寂寞。再次感谢收藏此文,一直追文的读者,江湖再见。^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